作为一国之君,总不好朝令夕改。

沐浴更衣之后,皇帝孤独的躺在榻上。

张昭在林菲身边坐下，她哪里吃得下早膳，脸上一副欲言又止，受了委屈的表情。

林菲怎么会看不懂，她搁下玉筷，对身边宫娥太监们道：“你们都退下。”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念林菲温暖的身体和香喷喷的头发。

此时，林菲正在用早膳。

张昭进到殿内，也不好当着一众宫娥的面就同林菲问什么，便只得先做福弯腰道：“昭儿参见皇后娘娘。”

“昭儿来了。”林菲叫女官给张昭赐座，又让太监多添了一副碗筷。

有太监向张昭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让她今日就收拾东西，回侍郎府去。

张昭听完口谕，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是来给姨母尽孝的，才住一日怎么陛下就叫我回去了？”张昭脸色不好看地问传口谕的太监。

皇帝心中虽然有怒，但到底顾虑着林菲如今是个孕妇，也不好太过分，便撤开手来。

他尚在怒中,大手一挥,转身出了清晏殿。

两人闹的不太愉快,这日夜里,皇帝就没有回主殿休息，而是让宫娥把偏殿收拾出来,住在了偏殿内。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林菲抬手挥掉皇帝捏她下颚的手。

太监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你按旨照做便是。”

张昭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立刻去清晏殿找皇后。

皇帝很郁闷,但今日是他自己搬到偏殿来的。

主殿已经熄灭了灯火，黑洞洞的。

皇帝心道：她倒是早早便睡了，也不知道唤宫娥来喊他回主殿去，其实,但凡菲儿愿意服个软，或者主动一点，他就乖乖回主殿去睡。

最后,他摸到一个空枕,抱在怀中,把枕头想象成林菲,然后闭目睡下。

……

“是。”宫娥太监应声，齐齐的退出了膳房。

等宫人退下，张昭立刻红了眼睛，哽咽道：“姨母。”

“怎么了？”林菲递了帕子给张昭，问她。

张昭接过帕子，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陛下早上叫太监传了口谕，让我今日便收拾东西出宫回府。”张昭说着，拧了把泪，眸光戚戚然地看向林菲：“姨母你说昭儿是哪处做错了，惹了陛下厌倦，才会赶我出宫去？”

林菲垂眸，她回忆了下昨晚皇帝的言行举止，只叹气道：“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为何？”张昭追问。

林菲本就因为昨夜和皇帝闹了不愉快，今日兴致恹恹，她虽然不爱皇帝，但是太子还要仰仗皇帝的爱才能在深宫里稳妥的长大成人，在太子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之前，她都应该忍耐着些。

更何况，如今又有了身孕。

张昭被送进宫，用侍郎夫人的话说，是为了帮她固宠。

可看昨日皇帝的态度，皇帝并不喜欢更为年轻的张昭。

林菲略显疲惫地说道：“昭儿，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你便今日收拾好东西，回侍郎府去，至于你母亲那头，我会安排时间召她进宫，同她说明的。”

张昭听闻林菲要唤母亲进宫，脸色一变。

她和奶奶原是同林菲说，让她进宫替林菲固宠，是林玉的意思，若是林菲召林玉来宫里，事情可不就败露了？若是她得了皇帝宠信，事情败露便败露了，可如今她没得皇帝青眼，事情败露她和奶奶都要难堪。

林菲也察觉到她提了林玉之后，张昭的脸色便不太对劲。

“昭儿，你可是有事瞒着姨母？”林菲看着张昭含泪的眸，同她问道。

“我……我……”张昭到底年轻，藏不住话，又被皇后看着眼睛，虽然皇后温和，但她还是抵不住内心的压力，说出了实情：“送我进宫给姨母固宠的事情，不是我母亲同意的，是我奶奶……奶奶她叫我这样做的，说是嫁入天家，可以光宗耀祖，也给爷爷在朝堂之上挣一份体面！”

林菲听后蹙起眉来。

张昭见林菲不太好看，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磕头认错：“姨母我错了！昭儿错了！不该听信奶奶的话，觉得自己比姨母年轻几岁，又长得不错，就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昭儿昨日送汤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皇帝是真心喜爱姨母的，他看都没看昭儿一眼，是昭儿痴心妄想，姨母，昭儿真的知道错了。”

张昭哭的可怜，林菲到底不忍心，抬手扶起她来。

“罢了。”林菲说道：“此事不要再提，你且今日收拾好东西，回府去罢。”

张昭含泪点头，知道嫁入天家是行不通了，便忧虑起自己的婚事来。

“原先……”张昭咬住下唇，瞅着林菲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原先母亲给我物色了两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家是我爹同科进士符家的公子，一家是新科进士，如今的翰林院纂修，不知道此番回去，这两家的公子，还能不能任我选择。”

林菲听后一顿，这是见自己得不到皇帝宠信，退而求其次，想嫁个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的公子了。

“这事……怕是还要回家问你母亲。”林菲道。

张昭一听，就知道林菲不想管这事了，立刻哭着求道：“姨母不知，我母亲是个有决断的，上回我同奶奶入宫，她非但不同意，还当着奶奶的面打了我一巴掌，如今我无功返回府中去，奶奶肯定不待见我了，到时候我娘也不替我相看，我的婚事怕是不成了的……”

说着，便咿咿呀呀的哭起来。

林菲一向觉得自己挺爱哭，没想到和这个外甥女比起来，竟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菲被张昭哭的心烦，问道：“昭儿，那你希望姨母如何做呢？”

张昭听后，眼珠子一转，说道：“能不能叫陛下给我赐婚？”

“赐婚？”林菲怔住。

皇帝赐婚，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荣幸！

不仅能赐下一个如意郎君，还能在夫家得到无上的体面，既然不能嫁给皇帝，求个皇帝的赐婚圣旨，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谋划，毕竟，她入宫给皇后尽孝，皇帝宠爱皇后，亦爱屋及乌，赐婚于她，这便是最好的掩盖她无法得宠的遮羞布了！

张昭带着点撒娇的哽咽道：“求你了，姨母，你可是我的亲姨母啊！昭儿以后能不能嫁得好，过的体面，全凭姨母一句话！”

林菲撑起额头，有些为难。

皇帝昨夜生气之后，便搬离了主殿，看那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气。

皇帝不过来，她也不太想去主动寻他。

可如今张昭求到眼前，她要帮外甥女拿到赐婚圣旨，必须主动去觐见皇帝。

说实话，林菲不太习惯主动。

她和皇帝之间，一向是皇帝主动的。

“你先回府去，至于赐婚一事，等我见到皇帝，再同他问问看。”林菲只得这般说道。

张昭听出林菲口气里的推迟，想着她该是还为隐瞒的事情，心里责怪她呢！可事到如今，她没旁的办法了，便只能含泪点头：“行！都听姨母的，我先回去，等姨母的好消息。”

林菲送走了张昭，用完早膳后，便同旁边女官询问：“太子近日都在做什么？”

太子每日晨昏定省都要来请安，有时候还赖着不走。

可今日早上却没来，有些不对劲。

女官亲自去东宫打探，没一会儿，回殿内同林菲禀告：“启禀皇后娘娘，据说是上课打盹，被陆尚书抓了个现行，陆尚书打了殿下的手心，还罚殿下抄书，眼瞅着下午就是陆尚书的课了，殿下这会儿还没抄完，正在埋头苦干呢！”

“打了手心还叫他抄写，哪里能抄的完呢？”林菲心疼的站起身：“本宫去东宫瞧瞧。”

“是。”女官去唤凤辇，喊道：“皇后娘娘摆驾东宫！”

东宫。

安玉琮正在奋笔疾书的抄写。

他昨夜犯困提前睡了，睡前命令阿哑必须模仿他的字迹，把抄写全部完成。

但是早上醒来一瞧！好家伙！阿哑非但趴在桌案上睡死过去，而且她仿写的字丑死个人，真叫陆尚书看见，要用戒尺打爆他的手心！

想到戒尺，安玉琮就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掌心。

他强忍着掌心的疼，握着笔抄书，又气不过的把阿哑赶去屋子外头跪着，让这个哑巴人质好生长记性！

当皇后从凤辇上下来，走进东宫大殿的时候，便看见跪在殿前院子空地上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阿哑本就体弱，跪着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瞧着叫人生怜。

林菲眉心一皱，叫身边宫人去扶小女孩起来，又问东宫的侍女：“怎么回事？是谁叫这小女孩跪在殿外的！孩子还这般小，如何使得？”

侍女们战战兢兢，都不敢回答。

林菲便让身边女官揪出一个，厉声询问。

那侍女被问的大汗淋漓，只得瞟一眼大殿的方向，小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是……是殿下让她跪的。”

翌日。

皇帝把奏本搬去偏殿批阅，一直批到子夜。

等放下奏本，洗净朱砂笔后，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主殿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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