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焰很害怕，他害怕看见士兵们期待的目光。但是他不能不来，不得不来，也不想不来，他就是这些人的希望。

这些人是他招来的，那时局势还没有太过恶化。自己曾经承诺过他们，多少人来，多少人回去，事后一起共富贵。但是，许焰失信了。

“可有主意？”

面对水将军的询问，许焰低下了头，他不愿看到憔悴的水将军，也没有颜面看水将军。

此刻，许焰的心仿佛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他感受到一种痛入骨髓的痛苦。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他没办法承诺，他没有好消息，他不能让他们休息，还要残忍的命令他们坚持。

察觉到有人走进后，水将军才睁开了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看了许焰的脸色和有痕迹眼睛后，水将军本来想问的话顿了一下，然后才问：“情况怎么样了？”

“……”

许焰一言不发，水将军心头一沉。他明白了，情况恐怕糟糕到了极点了，这座城和这么多的人的命运，恐怕都要在这几天见分晓了。

良久后，许焰睁开眼睛，脸上带上了冷漠的面具，就这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的缓缓走了。许焰走后，看向他的士兵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他从来就没有来过一样。

……

驻军大营，中军大帐，

日出的时间快到了，除了躺在地上的士兵之外，所有士兵都在期盼着。

对于躺在那里的士兵来说，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他们快死了，已经没救了，死亡在一步步逼近，运气好的能少受一点苦，运气不好的，只能左右蜷缩着身体来减轻痛苦，焦急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站着的士兵皆是麻木的站着，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望这下方渐渐褪去的黑色潮水。

沙城城墙上，零零散散的站着几名士兵。

此时的驻军大营，早已没有了以前的模样，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的几块布悬挂在那里充当大营，感觉起来更像是一个难民房。

端坐在椅子上的水将军双眼紧闭，站在水将军旁的石化虎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很残忍，也很无奈，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有痛苦呻吟声音的离死不远，却又生不如死，没有的就真的死了。

许焰走上城墙。看着那些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会倒下的士兵，他很痛心。

他没有敢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士兵，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救。仅剩的药物练供给那些高级战力的帮手都不够，没有多余的给他们。

许焰很清楚，这些士兵牵挂着的是家里面的妻儿老小。但是，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一回在招来的，恐怕就是他们的妻儿老小了。

许焰只能当做没看见，没听见一样的闭上眼睛，久久的站在那里，闻着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听着满是痛苦的低吟，没说一句话。

石化虎眉头紧皱，在回过神的一瞬间看到水将军询问的眼神猴，立马中断了思考，一言不发的看向了别处，继续着自己的思考。

“在思考些什么，小虎？”

石化虎回答道：“将军明鉴，我在想如何渡过这接下来的三天到一周的时间，可是我发现无论是想到任何办法，总会有一个越不过去的难题，那就是外面的沙蝎。”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小虎？”

石化虎苦笑：“您别难为我了。您决定吧，我们相信您的决定。”

“好。”

水将军不容置疑的命令道：“你现在就去吧，把我昨天交给你的那件东西给张三吧。”

“您确定！我们还有城主府和三大公会的帮忙，兴许……，不对，难道，您是说。”

水将军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他们都走了，没了他们，今天的这个夜晚兴许就撑不过去了。你以为那些前来帮忙的三大公会和城主府的人不走就证明他们不会远走高飞？他们只不过是空有一身力量的懦夫而已，根本靠不住。至那些派过来支援的人，是他们营造的假象，那些人恐怕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只是一只被遗弃的可怜虫。”

石化虎半跪领命，回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不成我决不回来。”

石化虎走后，水将军接着问许焰：“你有什么主意吗？”

“……”

“去按照你的主意去做吧，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

水将军训斥道：“犹豫不觉，这种状态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你是一名合格的统领。你应该看得清楚形式，你不比小虎愚钝，只是感情束缚住了你。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十不存一总好过一个不剩，不对他们残忍其实是对他们最大的残忍。”

“我……我……我做不到。您知道吗。三天前招兵的时候，我还保证会他们会回来。可是，他们都死了，那些活着的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一副早晚也要死去的摸样。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我害怕他们的询问和关怀，我感觉到很愧疚，是我欺骗了他们，是他们相信的我亲手把他们推向死亡，是我……”

水将军打断许焰的回话，问：“可有更好的办法？”

许焰沉默了。整个大营充满着压抑的气息，许焰在拼命的抗拒这种感觉，他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可惜，他失败了，这不是梦。

许久过去了，水将军也离开了这里，这里只剩下来了许焰一个丢了魂一样的站在这里，许久，许久……

……

沙城，病房营。

躺在床上的统领久流，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空。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蔚蓝，还是那样的好看，永远也看不够。看着天空的久流，不多时便陷入了回忆中。

久流和许焰是沙城出身，自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比他们熟悉这里的或许有，但对于这片土地的感情上恐怕无人可及。

久流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顽皮，又回忆到了自己青年时的冲动，最后还幻想了下以后的美好未来，不由自主的笑了。

突然，久流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动静，出于本能，他拿起来放在手旁的短剑，曲着胳膊作为支撑，勉强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走进后，久流才看清楚是水将军，便收敛了战意，放下了短剑。

“你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今天晚上，还能一战吗？”

久流保证道：“当然，就这一点小伤，我可以的。”

水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劝解说：“你果然又在逞强，算了，你去招兵吧。你这身体状况那里是可以战斗的模样，就别去冒险了，我可不希望我坐下的的统领又少一位，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招兵？”

久流震神情一震，询问道：“不是三天前才招过一回了吗？难道……不，绝不可能……那么多的人，加上……”

“城主府和三大佣兵公会已经逃了。”

水将军的话宛若晴空霹雳，久流呆坐在了原地，久久回不来神。

水将军走到跟前，无奈的说：“我知道你和许焰熟悉这里，所以需要你们去招兵。”

“兵，那里有兵，那些……”

“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变成兵，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没有兵，后果你知道的。”

吩咐完后，水将军就要走出去，走出营帐时，水将军说：“许焰应该已经去了，你也赶紧去吧。”

久流知道，许焰他不会想去的，自己也是。可是真的能不去吗？他真的不会去吗？他能扛得住这些压力吗？

一时间，久流也没法确认，嘴里喃喃道：“他——会去？会去吗？会去……”

站在许焰附近的一个士兵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身旁的士兵抓住了手，朝着他摇了摇头，最终，这位想要说话的士兵站回了原地，没有在开口。

太阳逐渐从地平线露了出来，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在城墙上士兵钢铁形态的保护衣，露出了里面羸弱不堪的身体和灵魂。

阳光射入城内，许多双布满血丝了的眼睛变舒缓了，变柔和了，安心的闭上了，不过多时，轻微的打呼噜声响了起来。除了少许的呻吟声，哭泣声和低语声，沙城陷入了一片难得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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