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两个大红灯笼和面骨房梁时，娄老爷那恶心的黏糊糊的声音好像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为了不被这玩意儿污染成恶心的豆汁，自己一定要宰了他，弄死他！这是自己目前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禀师……耶耶，按照此前的惯例，玩忽职守，那是要耶耶勾了名字，给耶耶当补品的……”

“刘树生！你别在那边胡扯！要论过错，你就是祸首！他娘的，把那娘们送去锁上的人是你，你说说，好好的枷锁怎么就坏了？！”

只是，自己现在该怎么下手才好。

冯不常在刘树生的气海中嘱咐了一句之后，就用娄老爷那副恶心嗓子干巴巴地喊道：

“树生，说一说，寨子里玩忽职守的，该怎么论罪？”

刘树生也没掉链子，真不愧是读过书的人，他只一弹指就明白了冯不常的意图，干脆利落地跟着自己师父演起对手戏来。

他们一声声地喊着耶耶之类的词，其意就是为了让冯不常抓住阮雯，好让他们泄愤。

但冯不常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如愿，只是干咳一声道：

“让你们把这妮子看管起来，你们就是这么给耶耶看的？玩忽职守，还烧了半个寨子！好，很好，耶耶说过，寨子有奖有罚，既然主动来领罚，那就从轻处置吧……树生！”

他能感觉到，娄老爷的意识还混在自己的“体内”——虽然这么比喻很不恰当，但冯不常感觉自己就像是杯被混了豆汁的牛奶，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对劲。

唯一值得清醒的是，天书就好似一个透析膜。当自己的意识回到天书里时，那种不对劲反而变得明确且清晰——这对冯不常而言不是坏事，恰恰相反的是，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天书正排斥着其他意识的存在，也正因为此，自己与娄老头所交融在一起的意识才会在天书中如此泾渭分明。

而且，更糟的问题还在后边。即使在天书里，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被这碗豆汁改变着成分，假以时日，恐怕连这片夜晚的时光都不再属于他了。

在阮雯还在夸大其词吹嘘自己的时候，冯不常却是在重新确认着自己的状况。只不过此时他能确认的，只有娄老爷还没完全死透这一件事。

话音一落，包括刘树生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刘树生也很听话，他低着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窗台上露出的自己的身影。

“陪师父演好戏，别露怯。”

这与所谓的正义感责任感毫无关系，冯不常对娄老爷做的那些恶心的破烂事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只是这玩意儿如今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可没办法就这么视而不见。

在这之前，他对这个世界一直处于一个走马观花的状态。甚至于对那个千里之外的夏国君都没什么太深的怨念，毕竟作为一卷竹简，他对夏国君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完全没有实感，哪怕是知道自己要被烧了也提不起什么恨意。

但面对这个混账老妖怪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才叫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

皱着房梁想了许久，冯不常看着救火回来的两个徒弟，正要开口交代两句，突然就听到自己的脚底下一片喧哗，他顿时一愣，这才注意到寨子已经被烧得一片狼藉，空气中到处都是焦臭的味道。

奔来跑去的土匪手忙脚乱地救着火，但他们的动作完全赶不上火势的蔓延，没等多久，火就因为没什么可烧得自己灭了。

那声音一听就是王二，他霍地站起气急败坏地指着楼上的刘树生大呼小叫起来。而刘树生也不堪示弱，反唇回敬道：

“王二，咱说话要凭良心！你说是我送去上的锁，我且问你，耶耶之前怎么说的？是要你和我一起把那妮子锁好关起来，我还没和耶耶说你偷懒坏事的罪过，你竟然还来反咬我一口？！”

冯不常顿时在心中叫了一声好，看王二那一副被噎得难受的模样，刘树生说得明显是实情，这下这家伙可真是自投罗网！

“王二，你且上来，和刘树生讲讲清楚……其余的人都回去吧！”

“这……这？耶耶，我……”

“怎么，不敢了？难不成你刚才对耶耶说谎？”

冯不常冷哼一声，这几乎能让空气冻结的话一出，让那些人顿时都没了脾气，他们根本不敢做什么停留，一个个地忙不迭磕了几个头就站起跑了回去。

他们可不想和王二一起和刘树生死磕，更别说娄老爷的话摆明了就是要包庇那刘树生，一起跟着不是拿小命开玩笑么？

王二自然也是发现了这点，但他这会儿可以说是骑虎难下，没办法也只好从石柱上攀了上去进了屋子。

不过，除了王二还有几个似乎还不死心，哪怕周围的人几乎都散干净了也依然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往地上磕着头，明显是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估计是觉得娄老爷在糊弄他们。

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的模样，冯不常一下接一下地扇动几下竹片，他很快就眼睛一亮，咳嗽几声又装模作样道：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事？”

“耶耶，我们不服！”

恩，不服就对了。

冯不常顿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他还生怕这些人怂得连个泡都不敢冒，成天只知道恃强凌弱呢。

“恩？”

可话音一落，那几个家伙就顿时怕得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地上，让话没说完的冯不常只觉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他也没有刘树生那样的理由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地自己上来，

是有骨气，但有的不多。

“行了，既然没有意见，就滚回去睡觉吧！”

冯不常也逐渐失去了耐心，一声喝道就把那几个还算顽固的家伙骂了回去。

而等他把视线收回到自己体内时，王二已经像个粽子一样被阮雯绑了起来，她把剑搁在这家伙的脖子上，似乎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她就会一刀结果王二的性命。

寨子里再没了先前的热闹，现在只剩下了男人的哭嚎——但偶尔也能听见几声女人的。冯不常也没有仔细去听其中的内容，因为目下已经有几个领头的在他的脚下聚集起来跪在地上，一声接一声地哭喊起来，一般是因为悲痛，一般则是感到自己被阮雯戏耍而产生的恼怒。

心情逐渐阴冷下来，已经重新分出一份回到天书的冯不常看着自己的两颗大红灯笼眼睛，只觉得满腔的恶意难以释放，堵在胸口好不难受。

这个混账东西，是真的要让自己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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