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在公开场合质疑江归后，又被江归打脸，李晓平就成了一个笑话。

李晓平阴沉着脸，嘴角绷得笔直，他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直接离开办公室，往楼上的所长办公室去了。

李晓平深吸了一口气，半低着头，眼睛落在自己的脚尖。

“这件事情也许有些荒诞，但就是事实。我原来在海华所工作，你也是知道的，今年春天，谭绵绵来江州找我，问我愿不愿意调职进海华二所。但我要声明，在这之前，我并不认识谭绵绵。”

站在江归办公室门前，李晓平抬头仰望了一眼“所长”的吊牌，心中五味杂陈。

尊严和前途，这两个东西在他脑中吵得不可开交，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江所长，我过来，是和你坦白一件事情的。”

江归收起钢笔，点点头，“你说。”

“进。”

屋里的声音依旧淡然，江归这个人，似乎永远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李晓平推门而入。

“听说了吗？谭绵绵辞职了！”

“天呐！这什么好消息啊！”

“得赶紧去买挂鞭庆祝一下啊……她拖着我的差旅费就是不签字，就当给她送行了！”

谭绵绵辞职的风声，在海华二所疯传。人们奔走相告，个个喜气洋洋就像过年。

江归抽空抬头，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眉眼中多了几分冷峻，“李工，你有什么事吗？”

李晓平合上门，走到江归身边。

椅子发出“吱呜”一声，办公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斟酌了一上午，他决定去找江归。

李晓平往后一扥，站了起来。

前两年，他和江归差不多时间进入海华所，都是柳所长亲自挖过来的人才，自己甚至比江归还要早一点，发展却千差万别。

尤其是柳美涵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不是一星半点儿。

江归嘴角勾了勾，往身后的椅背靠去。他十指交握，仰望着李晓平。

李晓平捏捏拳，心中不是滋味。明明是他仰望着自己，怎么自己反而有低人一头的感觉？

“李工，你知道谭主任走了，所以才来和我说这些？”

李晓平下颌凸起两个包块。

“没错，江所长你可以认为我在纳投名状。谭绵绵的父亲是副部长，她不会缺少能去的地方。”

李晓平神情暗淡，“我没那么好的命，我父母就是普通工人。我需要这份工作。”

江归坐直，摇摇头笑了，“李工，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这个人。我不会利用工作职权对你挟私报复。我和你，只是私人恩怨，我们的事情通过法院解决就好。”

江归望着眼前的男人，李晓平紧抿嘴唇，似乎把自己的自尊心全部奉上。

“谭绵绵走，是她个人问题。与你无关。你该怎么开展工作，就怎么开展工作。”

江归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李晓平心中依旧很不安稳。

“上次在竣工仪式上，我针对你，有私心我承认！但这件事是谭绵绵和我一起计划的。我可以和她当面对质！”

见江归不说话，李晓平干脆兜了老底。

“江所长，还有一件事也许你不清楚。谭绵绵在来江州游说我之前，他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海华所的一切她都了解。她是有备而来的！”

江归沉下眼眸，随即笑了，“好，我知道了。李工，你要是没事儿，就尽快去工作。”

李晓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话以到此，多说无益。他看了一眼江归，心事重重地走出办公室。

事情，总是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急速转弯。

第二天，研究室里的职工反映，李晓平没有来上班。

起初，大家还一阵嘲笑，觉得李晓平和谭绵绵狼狈为奸，现在谭绵绵回了京城，李晓平一定躲在宿舍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一连两天过去了，李晓平依旧没有露面。

下午，江归刚踏进办公楼，就被秘书方立伟拦下来了。方立伟脸色阴沉，小声对江归说：“江所长，我有个事情向你汇报。”

江归和他往楼外走出，见没人了，江归才停下脚步。

“你说。”

方立伟推了一下眼镜框，“刚才，办公室的顾主任找到我，说公安局联系他了。李晓平现在在公安局关着。”

江归一挑眉，有些吃惊，“为什么事儿啊？”

“猥亵妇女。”

“……”

方立伟支支吾吾，“江所长，公安局的说事情比较恶劣，让单位领导去一趟。可是韩副所长不在本地，刘副所长现在在省里开会。顾主任只能找到我，看您能不能去一趟。”

江归挠了挠眉梢，有些头疼。

“好吧。”

到了公安局，江归见到了公安局的方局长。

方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见到江归的时候十分热情。

“江所长，实在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但是你们是涉密单位，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还望理解！”

江归神情严峻，坐在了方局长对面。

他没有任何寒暄的话，单刀直入问起了李晓平的情况。

方局长摊开笔记本，“江所长，李晓平是在8月25号凌晨被捕的。报案人，是美丽歌舞厅的服务员。该女子来报案时，身上有抓伤，伤势集中在大腿根部，还收手腕，脖颈处。我们当即组织警力，在该女子的宿舍逮捕了醉酒的李晓平……”

江归听着方局长的讲述，拳头逐渐捏紧。

李晓平身为研究所的一员，属于高级知识分子。学术水平固然很重要，可是私德，在这种重要岗位上，也同样重要。

“能确定是李晓平做的吗？”江归神情严肃，望向方局长。

方局长半张着嘴巴，无奈的笑了笑，“李晓平拒不承认，说自己的被人栽赃嫁祸。坚持要见单位领导。但是具受案人陈述，还有现场物证，都指向了李晓平。”

江归并没有完全相信方局长的话，他想到了一件往事。

前年夏天，自己被捕入狱，所有的证据同样指向了自己。加上李晓平的事情，事起突然，仅在他想自己揭露谭绵绵的疑点过后两天，他就犯事入狱，事情有些太过于巧合了，这让江归不得不多想。

“方局，我想见一下李晓平。可以吗？”

方局长连连点头，“当然！”

不到一刻钟，江归就见到了李晓平，隔着铁丝网。

对面，李晓平被手铐铐着，坐在讯问椅里。由于激动，手腕处发出金属的撞击声。

“江所长！你相信我，我真没有猥亵任何人。我喝醉了，我是被栽赃陷害的！”

江归不做声。

半晌，李晓平的眼泪划过脸颊，他笑着哭，“我怎么这么蠢！我竟然向你喊冤，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吗？”

江归面无表情，就像一株青松，岿然不动坐在那里。

李晓平心头颤抖，最终，他决定他哭得没了人形，最终颤颤巍巍，“江所长，我求你一件事。我被捕的消息，不要告诉我父母。他们年纪大了，我，我怕他们受不了刺激。”

他的神情痛苦极了，十指深深陷入发缝。

抬眼时，眼中的眸子带血。

“求你了……”他说话有气无力。

江归动了动身子，嘴唇翕张了一下，终于开了口，语气严肃，“你做过没有？”

李晓平猛地开头，直视江归，仿佛他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前天下班后，我在宿舍喝啤酒，喝醉了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醒来后我就被警察带进了公安局。他们说我强奸未遂！”

李晓平使劲锤头，放声大哭。

“我只爱柳美涵！我怎么会对别的女人起邪心！”

“……”

江归看向李小平，良久，他说了一句，“你父母那边不会知道的。”

甩下这句话，江归起身径直走了。

李晓平望着空荡荡的门，半晌回不过神，过了好久他才挤出一句极轻微的话。

“谢谢。”

江归走出公安局大门，明明天空开阔，白云朵朵坠在天边，可他的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巨石。

江归开车，往海华二所的方向驶去。

他手握方向盘，心中想着李晓平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在路边扫了一眼。

温玉珠的身影，毫无征兆的撞进他的眼底。

李晓平咽下心中烦闷，咬咬牙，扬手敲响了江归的门。

“今天必须加餐！”

冷嘲热讽的声音，就像洪水一样，灌进李晓平的耳朵。他坐在办公桌里，屁股上就像长了苍耳，他的拇指紧紧抵在太阳穴上，头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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