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一脸不满：“不然呢？”

姬瑞燐打着哈欠、擦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这样十分无礼。”

莫欺一边出示一张黄符一边说：“我遇到仝纯了，他在杏林馆帮忙。”

“！”

“明明你们也是私闯民宅？”

镜明与姬瑞燐不约而同地认为莫欺是为了找寻第五千五百七十位患者的线索才会造访此屋。

“放心吧，我也只是想找个地方歇脚而已。”说完，莫欺又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补充，“不过，这屋的人说不定确实也不幸遭殃了。”

“你有线索就赶紧说！！！”

“嘻嘻，尊夫人真不愧是强运庇护。”

“尊夫人”这三个字听着实在让人激动不已，但是镜明的激动被夫妻二人方才睡在不幸离世之人的床榻上的毛骨悚然可能性压下。

“第五千五百七十位患者就是这户人家？”

冀州诏书约定死者五千五百六十九，镜明与姬瑞燐认为找到第五千五百七十名死者是关键。

最直接的方法是潜入官府查探死者名录，但是二人外围观察发现严厉宵禁之下府衙并无重兵把守，其后通过跟踪发现士兵只是监督焚尸，不作登记。二人只好转到街上打听。县内各医馆门外皆有重兵驻守，镜明与姬瑞燐不太好混入打听。棺木店铺已经闭门，只留一纸表明其为此次疫情深表遗憾，因无力为死者提供安眠之所致歉。因为焚尸之令，瓷器、木盒等器皿店也已经没有存货。

由于疫情期间进入自主疫区投宿十分不自然，和进来时一样，二人通过红缎翻越城墙，找到一间屋主一家慌忙出逃避疫的屋子暂歇。

云中县已然是一朵灰灰蒙蒙的交杂着惨淡血色与悲伤蓝色的云朵。

看着镜明和姬瑞燐惊慌的模样，莫欺一脸好笑：“你们是不是对强运有什么误解？”

“那你总不可能一路跟着我们，到现在才现身吧？”

莫欺吐出铁钉：“看来你们已经完全习惯夫妻生活了呢！”

“！”听见轻微“吱吱”声的镜明忽然睁眼随手撒出铁钉。

三枚铁钉有两枚夹在指缝，剩下一枚被咧嘴而笑的莫欺用洁白发亮的牙齿咬住。

一度熄灭的蜡烛被舒舒一家点亮。

“说吧，你有什么线索？”

杏林馆是云中县最大的医馆，是此次云中疫情的主要救治点，也就是说仝纯能够接触患者信息。

“但是，辛忘忧先前说他们把仝纯送到了雨轩书院啊？”

“他们太忙了，把人送到之后没料理好后面的事情。”莫欺补充，“但是错不在他们。”

毕竟，齐老先生也不曾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弄童爱好者。

起初，仝纯对金莲游园抱有一些感激之情，因为除了钱财以外，为了提高他们的“品质”，金莲游园让他们学习礼仪与读书，令他不至于落后同窗太多。被刻意培养的细心与体贴也令仝纯深受同窗与先生的喜爱，在雨轩书院度过了一段惬意的时光。直到齐老先生病倒，在陵光当御史大夫的齐老之子回家探亲，仝纯才惊觉失足金莲游园的代价非同一般。

雏凤楼的倒塌与宝康县风气的转变，令弄童之人恢复本性。被打致重伤的仝纯依旧不愿屈从，并扬言要曝光其真面目，恼羞成怒的齐老之子一度想要割掉仝纯的舌头。仝纯拼死挣脱，跑到齐老先生处求救。然而齐老先生病重，卧床不起，无法为仝纯主持公道。

齐老之子与为齐老看病的杏林馆郭海天医师因为伤痕累累的仝纯面面相觑。

齐老之子抢先辩解，仝纯偷盗，拒不认错，他不小心下手重了。

看出端倪的郭海天立即表示：“我先前替齐老诊疗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仝纯，当时齐老还说仝纯未来可期。不曾想到仝纯竟然如此不知感恩做出此等行径，正直过人的齐老知悉定会悲痛与气愤不已，加重病情。”

所以，郭海天提出将此事压下不提并将仝纯交予他处置。齐老之子并不放心，不想放仝纯离开，但是当郭海天表示齐老实在不能受任何刺激，并再次赞许其是齐老自满的儿子之后，看出郭海天在委婉提示的齐老之子心虚地放仝纯离开，并对郭海天以齐老健康为首要表示感激，再三嘱咐他要好好看管仝纯。作为“偷盗”的赔偿，仝纯原有的及他所保管的庄律计划用于学成以后建立书院的钱财，全被齐老之子私吞，郭海天安慰了他许久。

“没关系，能为你保得一份平安，你的朋友一定不会介怀。钱没了就挣回来。”

替仝纯治好伤的郭海天，见仝纯认真、细心，且成为医师的决心坚定，便把他留在了杏林馆，并送至冀州云中县分号修习。

莫欺在冀州疫情爆发之后便赶到了云中县，撞见仝纯，知晓了前因后果。因为西兑揭露诅咒红豆一事，认为事情绝不简单的莫欺担心可能会有人毁灭证据，于是委托仝纯帮忙收集、记录病患信息。

仝纯表示这是他们应尽之事，无需莫欺特意嘱咐，只是他不能随意向莫欺透露病患信息。

“我也只是以防万一。”

留下这句话，莫欺离开冀州，前往其他疫区。

诏书传出，三州死者超出约定数量，莫欺从重华绕道西兑，按照殷天判命令，与雍州军队协调做好白伟亮领军入南炎一事之后，赶到云中县。

面对患者深感无力，无法查清病源的郭海天，结合李奕榆所资助的人才济济的祈济堂被诬陷打压，最后被完全踢出救治队伍一事，认为诏书可信度非常之高，意识到记录可能会被朝廷销毁，他立刻去信各分号，要求医馆人员备份病患记录，并且争取和其他医师、医馆合作，尽可能地保存完整记录。

由于炎帝行动也非常迅速，诏书被传出之后便立刻密令三州县令确认死者人数，一旦超出诏书约定数量，便以叛乱分子将会偷取记录大做文章为由将病患记录收缴销毁，同时以保护为名目派遣重兵把守各个医馆与治疗点。

并非全部医师都关心政治纷争，但是他们都想挖掘此次疫情的根源，所以无需杏林馆人员多加劝说，大家都十分配合地备份记录。只是疫情之中本就人手不足，还要多费功夫在严密监督下备份记录，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尽管如此，大部分记录还是得到备份，可是忙碌的医师们完全没有时间整理。

“仝纯说他需要一些时间确认。”

仝纯对莫欺暗中帮忙惩戒齐老之子一事表示感激之后，与他约定一旦有消息，将会把记录埋在首石桥南岸左侧的第一棵柳树下，并烧符通知。

现在莫欺将黄符交给姬瑞燐：“我要赶去和重华军队汇合，然后去找太子殿下借东西，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你要找奕祈借什么？”

“鱼肠剑。”

镜明将炼化的鱼肠剑摆到桌上：“鱼肠剑在我这里。”

因为镜明支付了一半北冥传信的费用，李奕祈提前将鱼肠剑交给了镜明，并跟他协议不收取先前约定的利息。

“太子殿下这是手握赤霄剑有恃无恐了吗！”莫欺抚摸鱼肠剑剑身，“炎帝这次可是准备万全啊。”

“怎么说？”

“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有把握用鱼肠剑杀死炎帝？”

“这你们可要好好期待了。”卖完关子的莫欺打开窗户，“那就不打扰你们恩爱啦！”

“这家伙刚刚不是说要歇脚吗。”镜明将莫欺留下的用红玫瑰拼凑而成的“囍”字取下，并把窗户关上，“就不能正常开门出去？”

清晨，镜明和姬瑞燐被冒火黄符唤醒。避开巡逻的士兵，二人挖出埋藏在柳树下的木盒。

虽然想为将仝纯送到雨轩书院安排不周之事道歉与提供病患记录一事道谢，但是因为事态紧急与难以接触，镜明和姬瑞燐还是快马加鞭离开云中县，前往安乐县——玄信王之弟、李奕祈九皇叔李恒乐的封地。

或许一切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李恒乐曾被玄信王嫁祸制售、吸食罂粟，现在冀州第五千五百七十名死者就是因为疫情而被困云中县的烟瘾富商，因为怕被查出吸食罂粟，出现症状许久都没有求医，直到吐血、流鼻血不止才到杏林馆求救，不过半日便撒手人寰。骨灰被重金收买城门守卫的仆从带回安乐县。

炎帝与玄信王两派“据理力争”，最终在李恒乐罂粟一案上打成平手。李恒乐虽然洗清了制售罂粟之罪，但是吸食罂粟是炎帝与先帝一同“人赃并获”的，因此李恒乐依旧被视为李氏之耻，未能安葬于皇陵，只能送往他生前最喜欢的种满虞美人的聶园。

先后被甄枯木、邪麟正打扰过家人安宁的镜明，实在难以忍受：“为什么这些人那么喜欢打扰死者安息。”

镜明与姬瑞燐不知道为李恒乐之死悲愤不已而于其墓前拔剑自尽的虞安在，化作碧血虞美人常年盛放以明爱人之冤的《乐安在》故事的真假，但是在看到那明显被翻弄后又重新填满的墓碑周边，娇艳绽放着生机蓬勃的虞美人时，二人觉得或许是李恒乐和虞安在在替百姓喊冤，又或者是无辜被献祭的百姓借虞美人在申诉。

带着悲痛与怜惜的心，镜明与姬瑞燐用手轻轻抚摸血色虞美人。那一瞬间，光芒闪耀，血色褪去。

雪白的虞美人随风欣喜摇曳，二人抚摸的虞美人分别变作头骨与信函。

信函之中有信函，一封是炎帝亲笔血书的玄信王罪状，一封是“药方”——

“亲笔血书旧敌之罪，辅以冀州九万，青州九千，豫州九百，与其头骨合葬于罪孽深重之地，则可再约九十年。”

李奕祈已经起兵，身为殷天判弟子的莫欺出现在冀州必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镜明肯定莫欺已经从某种渠道了解到前因后果，现在来与他们一起寻找“怨孽”，或者他早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怨孽”。

虽然有所预料，但是不曾想到竟然如此艰难。二人很是气馁。

商量决定明天前往玄信王封地平阳县之后，镜明吹灭蜡烛，姬瑞燐拉好被子将头轻轻枕在镜明的臂弯闭目入睡。

阅读烛照长歌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