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功伸出手心握紧雪花：“傲雪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和我一定也可以！”

“咔嚓！”小舟伴随着高长功身上溢出的绿光齐齐开裂，落入水中的高长功被一股力量持续往下拖曳，一道冰冷的水流紧紧环绕住他的脖颈，粗暴地剥夺他的呼吸。

年轻的船夫不甘心地向着前方沉入水底的兰陵王王妃伸手——

“对不起，我太过无力了……”

兰陵王的记忆再度席卷高长功的脑海，痛苦、悲伤、不甘、愤怒……

“你们在做什么？！”

兰陵王王妃将少年船夫扶起，用明显价格不菲的手绢给他擦拭伤口，巡视灾情的兰陵王严厉批评发粮的小吏：“既然都生活在这片土地，就都归破岩管！”

——“我希望破岩与南轩能够永世修好。”

南轩王确实可恶……但是他的子民……

然后在那个至黑的夜晚，将妻子拉上船，为她挡下数箭，沉入河中的年轻船夫是……

登船之前，兰陵王王妃警惕地问：“你是南轩人吧？为什么要帮我？”

“你的怨恨，我明白无法轻易释然。我也不希望你忘怀，因为忘记的话，你会消失。”

“但是可否请你和我一同向前看？破岩遗民已经融入了南轩，成为南轩的一部分。”

高长功右眼刺痛，滑落一颗颗赤珠滴落河水之中，模糊了兰陵王的脸庞。

收到南轩凌云的信的那天夜晚，忍着强痛的高长功乘着小舟飘荡在艮河之上，与河中随河水起伏的倒影对话。

船夫回答：“我确实是南轩人，但是从小跟随行商的父母移居破岩。王妃你或许忘记了，但是我一直都记得……”

船夫一家因为火灾损失惨重，家道中落，适逢那年又遇上严重饥荒，无以为继。于是和其他人一起排队领取救济粮，小吏见他们是南轩人不给他们发粮，他们激动地争辩赋税从未少缴破岩一分，也会时常救济贫苦的破岩百姓，为何如今落难破岩不愿施以援手。小吏推到愤慨的少年船夫，驱赶他们离开。

适逢此时，天空飘下一片片雪花。

“当初你饮下鸩酒就是为了避免百姓受战乱之苦，如今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私仇弃百姓于不顾的人。”

高长功握着脖颈的水流，残留在手心的雪的痕迹在发亮。

记忆之中，南轩凌云背部传来温暖着少年心的温度，逐渐扩散，点亮兰陵王那些隐没在黑暗之中的记忆。

“啊啊啊！！！”

纠结的绿光将高长功推出河面，他用手先后摸了摸面具消失的右脸与面具仍存的左脸，哆嗦着笑道：“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南轩凌云！你给我站住！”

跨越整座陵光城来到城郊，高长功终于出手立起一片竹林。

“别跟来！”南轩凌云唤起高大的松木一跃跳过竹林，然而半空之中，他的右手和左脚被铁线缠住将他拖落地面。

南轩凌云正想要挣脱铁线，红缎又将他拉起，并与附近一棵树层层捆绑。

“放开……”

“铿！”泉言剑在南轩凌云的脸上划出一道红痕并削断了一把头发，插在树上。

握剑的镜明眼神凌厉，声音低沉：“比起逃走，我觉得一死了之更方便。”

高长功跑了过来，南轩凌云侧头尽量不让他看到他的脸。

握住镜明的左手手臂：“谢谢你们，接下来交给我吧。”

镜明没有松手，表情也没有变化。

高长功浅笑问镜明，已经放过了百花，为何不放过南轩。

镜明表示林古是杀明镜的凶手，南轩则是引发西东战争的犯人，百花属于图利的从犯。另外林古、昙花苦短，包括苍龙皇都已死，现在就剩下南轩凌云。

“现在甚至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留着他做什么？”

镜明如此一说，本不打算争辩的南轩凌云可就不服气了：“你看不起谁呢？！”

“还有谁？当然是你南轩凌云！”镜明继续数落南轩凌云，说他昔日大义凛然地与人恩断义绝，一有事又求人，现在见面连一句道谢也没有。

南轩凌云委屈大吼：“我这不是为了避免兰陵王暴走吗？！”

镜明冷笑拔剑：“这种大话之前，你好歹正经看看人家的正面。”

“……”眼眶微红的南轩凌云低头，避免兰陵王暴走是真的，但是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他无法面对高长功。

微笑目送一脸不爽的镜明行至旁边姬瑞燐站着的树下等候后，高长功一边深呼吸一边重新转向南轩凌云，灿烂笑道：“放心，我没事。兰陵王也十分深明大义，你看我和百花接触不也没事吗？”

自知无法再逃避的南轩凌云缓缓抬头，看着右边的绷带渗出淡淡的红色，失声痛骂道：“没事你个头！”

“要是你不逃的话，是真的没事。”高长功摸着右脸叹气，“兰陵王是觉得你太软弱和没用，替我不值才生气。”

“我软弱没用？！你也就是一个不附身别人就什么都做不到的怨……唔……”

高长功的左手掐着南轩凌云的脖子，右手竭力拉开左手以后，后退按着持续渗血、难受不已的右脸。

“你真的不要惹兰陵王了。”

“我就没想惹他，还不是你送上门，紧追不放！”南轩凌云无能狂躁，“明明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

“啪！”

这次是右手重重地扇了南轩凌云一巴掌。

“南轩凌云，你究竟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脸疼得不得了的高长功愤慨，“你怎么不说一开始就不该写信给我求救？！不就是丢了一个国家吗？连本带利夺回来不行吗？！”

“你说得可真是轻巧！那是一个国家！”

“现在不是大家聚在一起想办法吗？你不冷静下来当然困难重重了！”

“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吧？！完全没有通知就出现！”

吼得面红耳赤的二人喘着粗气对视，逐渐冷静下来，旁边看着的镜明翻白眼，低声吐槽：“总觉得这两人好肉麻啊。”

姬瑞燐一边控制解开南轩凌云身上的红缎，一边轻笑：“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总是要打一架才能把话谈妥。”

镜明不可置否，认为他和李奕祈的是真决斗，与面前的二人不一样。

“嗯？”回城走在大街上，镜明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姬瑞燐跟随镜明的视线看去：“那是……卖面具的大叔？”

好奇的二人立刻凑到面具大叔的摊位。

面具大叔也立刻认出了二人，在看见跟随在后的高长功有些惊讶，扯下架上的兰陵王面具递给他，自信满满地说：“面具坏了怎么也不换？是不是嫌别人雕得不好？看看我的。”

高长功微笑表示，比起戴面具更喜欢摘下面具。

“？”

未免一脸不解的面具大叔深究，姬瑞燐扯开话题：“大叔，你之前不是说要改行的吗？”

“嘿嘿。”面具大叔憨笑，“放弃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想着至少把朱鸟面具雕完，便跟着同乡一边行商一边来南炎获取灵感。来到陵光以后脑子一下就灵动了。”

面具大叔取下朱鸟面具递给姬瑞燐：“看看？我的自信之作。”

姬瑞燐细细端详，被这个栩栩如生的朱鸟面具深深吸引。

“和南炎这边一般的朱鸟形象不太一样，只是增加了一点白色与绿色就令朱鸟神威武之中多了一份柔情慈悲。”

除此以外，这个朱鸟面具让姬瑞燐感到十分亲切，与李奕祈十分相称。

“眼光真不错！给你算便宜一点？”

高兴接过姬瑞燐的银两以后，面具大叔转向南轩凌云向他推销苍龙面具，没有闲钱且现在对苍龙感觉微妙的南轩凌云，委婉拒绝后匆忙道别，拉着一行人往花街走去。

“怎么天还没黑就喝花酒？”面具大叔连连摇头，“这样的年轻人要不得。”

听见面具大叔微词的南轩凌云耳根发红，与高长功抱怨为什么这么多人要约在青楼见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事情。

高长功笑着解释，这是因为有些男人明知道危险，还是难以抵抗美色的诱惑，而青丘狐灵最喜欢玩弄他们。

“她们怎么这么恶趣味！”

高长功饶有趣味地看着南轩凌云补充：“顺带一提，她们也喜欢欺负古板严肃的人。”

“高长功！你说谁古板呢？！”

一张又一张笑容，那是与妻子私服游览时南轩子民的热情、亲切并淳朴的笑容。

倒影之中的兰陵王双目满是愤恨，声音传入高长功的脑海——“若真是如此，就不会留有‘破岩遗民’的称呼了！”

“这个称呼不只是与南轩加以区别，也是破岩子民不忘过去争取所得。现在林氏、甄枯木根本不会区分哪些人是破岩遗民，只会全部当做南轩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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