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黑眼圈很严重，眼睛里布满猩红的血丝，脸色惨白，看上去精神状态不算太好。

等对方放下杯子随意用袖子擦了下嘴，莫莱特这才缓缓问道：

“至于窗户外边闪过阴影，那是母猫从房顶跳下去出去觅食的影子。”莫莱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猫被人们认为是魔鬼的化身，很多人见到猫就杀，完全不了解它们的习性，梅达琳太太一家人没有见过猫，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误解。”

“你叫什么名字？想要委托我做什么？”

没等老福特接话，莫莱特笑着举了个例子：

“就比如上周找我去她家驱魔的纺织女工梅达琳太太，她说他们家的烟囱里在晚上总会传来小孩子凄惨的哭声，还有他们总会透过窗户看见一道速度极快的阴影徘徊。”

“可我的调查结果告诉我，那只是他们家的壁炉因为长时间没用，里面住了一只母猫，虽然在这个季节很不常见，但不能否认，他们家的声音是只母猫发情的叫声。”

“我还没继承爵位，叫我艾尔诺调查员就可以……你先说说你的问题吧。”

“哦，哦哦！对，我的问题！”

被莫莱特这么一提醒，老福特猛地反应过来，用双手撑起身子，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地说道：

装饰朴素的客厅里，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鬓胡半白的男人拘束地坐在椅子上，对隔着木桌，半靠在椅背上的年轻人——莫莱特·艾尔诺哭诉道。

“别急，先喝口水缓口气，我们慢慢说。”

莫莱特保持着标准的职业性微笑，稍稍起身，提起木桌上的茶壶往木杯里倒上一杯凉白开。

“艾尔诺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我遇到鬼了！”

“嗯，很多人到我这求助都说过他们遇到了鬼，但其实绝大部分的现象都可以用一种比较科学的说法解释。”

再结合他这副在这座城镇里比较常见的工人行头和外貌，莫莱特大概判断出这是一位经常砍树抗木材的伐木工，又或者是个木匠。

他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束腰外衣，上面沾染着许多的已经印进布里洗不掉的土褐色污渍和大面积的白色盐渍，发出一股浓浓的汗臭味。

在他端起水杯的右手指甲缝里夹杂着木屑，指头上厚重的老茧以及肩膀上的勒痕一看就是长期接触工具干活还有扛东西留下的。

“您先前见过我的，别人都叫我老福特，我是您庄园外森林里住的伐木工，不过在您这样的大人物眼里我可能算不上什么，记不住我的名字很正常……哦天啊，我这张老嘴真是欠抽！很抱歉艾尔诺大人，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咳咳……”

然而解释了这么多，老福特的心思完全没在莫莱特说的这方面，依旧紧张兮兮，语气跟与谁吵架一样喊道：

“不！艾尔诺大人，这不一样！”

莫莱特强行压下纠正对方称呼的想法，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努力进入状态倾听老福特的故事。

“在昨天……不对，应该是前天，我早起去林子里准备工作，可突然起了大雾，只能看见几米远的距离。”

似乎回忆起极为恐怖的场景，老福特带着一丝颤音，浑身肉眼可见地战栗着。

“我本想着今天看起来砍不成树准备回家，可没想到的是，我刚回头，就看见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从雾气里走出，请求我送她一程。”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当我准备问她家在哪里时，我的眼前一阵模糊，那个姑娘竟然不见了！”

听到这里，莫莱特眉梢微微一挑，稍微提起了兴趣，眼神示意老福特继续说下去。

“我老了脑子不太好使，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还以为那个姑娘看清了我的样子所以嫌弃我，自己回去了。”

“可那天晚上，我准备出去上厕所，刚打开房门，你知道吗？又是那该死的白雾！”

“如果只是雾就算了，我走到厕所门前，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顺着声音看去，能模糊地看见白雾深处有一道人影站在我家栅栏外！”

老福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瞪大的眼眸仿佛要突出眼眶。

他手舞足蹈，动作十分夸张地比划着。

“我凑近一瞧，日月星灵庇佑，是那个姑娘！在早上请求我送她一程，却又突然消失的姑娘！”

“然后呢？那个姑娘对你说什么了吗？”不知不觉中，莫莱特已经坐直了上身，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该死的，谁他妈还有闲心管那个姑娘说什么！我吓都要吓死了，连厕所都没顾得上！”

“我踉跄着奔跑回屋里把门锁上，把家里所有的火把全都点燃，然后拿起我的斧子缩在角落里，一晚上都没有睡！”

“昨天清早，我没敢出去砍树，因为我通过窗户看见雾气并没有消散，一直到晚上，那个姑娘……不不，那个怪物，魔鬼，她又出现了！”

调动自然界游离的‘灵’凝聚成白雾，看起来至少有‘怨灵’的程度了。

莫莱特摩挲着下巴，心想如果老福特说的是真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要不要劝他把这件事汇报给星月圣教，让他们派人去解决？

莫莱特礼貌地没有再打断老福特的讲述，有什么问题他准备放在最后一起问。

“这一次她已经进了我的院子，当我看向她，她在同一时间也看向了我，我们对视了几秒。”

“突然，她的嘴角诡异地勾起，都咧到耳根子了！她问我为什么不遵守约定，然后她又消失了，在我眼皮子底下！”

“该死的约定！我真是个老糊涂，那片森林里除了您家的庄园还有几户我认识的木匠外，不会有其他人经过。”

“我可以保证，那个姑娘我从来没见过，她绝对不可能住在那附近！我为什么要答应她？！我一定是被迷了心窍……”

“一天多没睡觉，我太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黒透了，然而雾气还没有消散。”

“我没在院子里看见那个怪物，可还没等我松口气，我听见了敲门声！我以日月星灵的名义肯定，绝对是那个怪物敲的门！”

“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她很有可能在下一次直接进到我家里面来了，所以我在天快亮的时候，趁着敲门声的停歇从家里冲了出来，还好那个怪物暂时没找上我……”

“我之前听镇上的人谈起，说大人您对解决这方面的事情很擅长，所以一路上都没敢停歇直接来找您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老福特面色狰狞，握紧了拳头，手臂和额头的青筋凸起，忍耐着心中涌出的慌乱和恐惧。

莫莱特默叹口气，通过老福特的描述，他不是很想接这次的委托，里面风险有些超出他承受的范围了。

“听你的祷词你应该是正统日月星灵的信徒，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教会求助呢？”

“那群该死的传教士，除了让我们捐钱供应日月星灵之外屁都不干！他们从来不会在意我们这些下层人的性命！”

莫莱特眉头轻皱，他还真没了解过这一点。

他一手拄着下巴，一手的手指在木桌上轻敲，思索着对策，老福特则一脸渴求地凝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莫莱特眉头舒展开来，接下了这次委托：

“我会帮你的，不过我得做好准备，至于你……告诉我你家的具体位置，我自己去。”

“真的吗！？哈哈哈……太谢谢您了艾尔诺大人！”

话音还没落下，老福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那个……我，艾尔诺大人，您知道，我只是一个伐木工，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钱对我来说不重要，这样，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你多帮我宣传宣传，把这个当做报酬吧。”莫莱特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还有，不要再称呼我大人了，请叫我艾尔诺调查员。”

“好，好的，我知道了，艾尔诺大人……”

见老福特低声喃喃说个不停，莫莱特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岔开了他的注意力：

趁着对方喝水期间，他轻抚带着些许胡须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的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般这样的年龄在这个年代的平民阶层里已经算长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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