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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昏厥

  • 作者:洛阳姑娘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10-30 05:49:00
  • 字数:11296

百里芳菲笑道:“夫君,你今日忙完啦?”

玉剑丹宠溺地摸了摸她发髻:“下午还有要务处理,我来陪陪你,就走。”

不料玉剑丹把山竹盘子捧过来,亲手给她剥着吃,模样十分温柔:“芳菲,尝一尝,甜不甜?”

百里芳菲忽然想起,二人订亲前,玉剑丹在长安给自己剥山竹吃。

百里芳菲叹道:“我是个妇道人家,门中的事务,也不懂。不过,你要注意你的身子,莫累坏了身子。”

忽然,从门外走来一个小丫鬟,她捧着一盘儿鲜嫩多汁的山竹,笑道:“夫人,这果子奴婢洗好了。”

百里芳菲颔首道:“你放那儿吧。”

小丫鬟将山竹放下,便行礼退下了。百里芳菲念着夫君处理宗务疲累,正要给他剥果子吃。

直到不久之前,百里芳菲才知道,玉剑丹不只是濯雪派的内门弟子,他还是扶苏派的嫡系小公子,忍辱负重,只为复仇。

旁人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她也看不出。

作为他的枕边人,他的妻子,两个人朝夕相对,日夜相处,她怎么也看不出破绽呢?

玉剑丹筹谋多年,兴办宗门自然也是得心应手。他招兵买马、寻揽人才、整理典籍,如鱼得水。不过几个来月,扶苏派便成了名门显宗,产业繁盛,人才济济。

窗外梨花雪白,阳光繁茂。玉剑丹却不愿意晒太阳,他负手走入房中,看着镜子里的身影。

蛰伏这许多年来,他终于堂堂正正穿上了玉白色的的青山家袍。可镜中的男人,五官并不曾舒展,还是充满煞气。

七月,扶苏派的青山白水图腾,重新在秣州城飘扬起来。

夫君的心思,究竟隐藏得多深?

或者,天下间,无人能将他看透?

百里芳菲也觉得自己很幸福,玉剑丹自立门户后,也算是有权有势,呼风唤雨,但是待她一如往昔,从不纳妾,从不沾花惹草。

见到妻子,玉剑丹连忙舒展了眉眼,扶她坐下:“芳菲,来。”

成亲多年,百里芳菲仍旧戴着那对翡翠镯子,看来二人婚后感情很好。

玉剑丹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我有数,你放心。”

两个人肌肤相贴的时候,百里芳菲眷恋地闭上眼睛。

百里芳菲忙道:“还是我来吧!”

玉剑丹近来忙于公务,少有时间陪伴妻儿。他十分愧疚,怎么肯让妻子给自己剥:“我来。以前就是我给你剥,往后还是一样。我是男人,你是我的妻子,我该照顾好你。”

百里芳菲如饮蜜糖,心中一阵甘甜。她依偎着丈夫的肩,回忆当时的场景,叹道:“当时,你还答应我,要下半辈子为我遮风挡雨,可不许食言。”

闻言,玉剑丹心中犹如扎了一根针进去,密密麻麻疼痛起来。

此后,玉剑丹改掉了“玉”这个姓氏,更名“贺鉴丹”。

原本扶苏派就姓贺,他改了名姓,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听到这个消息,玉生香在酒楼中用烈酒擦拭自己的菱风剑,她接到了求助信,刚刚剿完山匪,自然要擦拭干净血迹。

“贺、鉴、丹。”

她饮一口酒,就着味道细细品味这三个字,胸膛中激荡起来。贺鉴丹,贺……她总算明白,那年乾坤盟会上,为何丹师兄会情不自禁在婚帖上写出一个贺字。

原来他本来就该姓贺。

此时,不少小门小派的弟子见扶苏派势力强大,改投扶苏派,成为贺鉴丹门下弟子。眼下,扶苏派的人数已经有七百多了,不容小觑。

自然,贺鉴丹也成了江湖中新的传奇。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此同时,烛螭派门客、弟子在外地逃过一劫的,也逐渐都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像人间蒸发一样。

也许是灰溜溜退出江湖了,也许是换个门派过日子。也许是被人杀了,说什么的都有。

烛螭派结仇太多,一朝倒台,他们肯定是过不好日子了。

不过,眼下江湖上,偶尔有人会发现缺少舌头的尸体,不是很多。江湖上打打杀杀,哪有一日不见血的,也不曾引起多少重视。

这日,微雨燕斜飞。

长街上熙熙攘攘,玉生香买了几样儿食材,预备回家与小叶子和檀风涮火锅。走着走着,下起了雨,她便随便寻了个屋檐底下多雨。

这屋檐,是一处酒家的屋檐。

燕声呢喃,玉生香怀抱豆腐火腿虾滑丸子,闲悠悠往上看,恰好与一位坐在窗边的酒客四目相对。

那酒客剑眉星目、眉心微锁。

酒客唇边噙笑,潇洒地扔下一只酒壶。玉生香行云流水接住,抿了一口“嗟来之酒”,又把酒壶扔了上去。

酒客叹道:“香师妹。”

是贺鉴丹。

玉生香笑道:“等我。”说完,她步上酒楼,与贺鉴丹相对而坐。

雨滴不止,二三乳燕巢间依偎。

身为一宗之主的贺鉴丹不穿家袍,不带随从,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外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只有美酒相伴。

贺鉴丹道:“今日,我请你喝酒。”

玉生香向店小二要了个火锅,晃晃手里的食材:“我请你吃火锅。”

贺鉴丹似在回忆:“咱们是有多少年不曾坐在一起了?五年?七年?”

仿佛自从玉生香离开碧芍居,他二人便不曾见过。

眼下,她已不是大小姐,他已不是丹师兄。

玉生香寒暄道:“怎么来鲤州城了?”

贺鉴丹把玩着酒壶,淡笑道:“路过。”

火锅上来,美酒倒好,两个人该吃吃该喝喝,交流的很少。毕竟,她向往江湖太平,他一心复仇,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贺鉴丹忽然认真道:“香师妹,其实,这辈子,我对不住你。”

闻言,玉生香的一根心弦紧了紧。

他为何这么说?

玉生香咬了一口牛肉丸子,借着贺鉴丹请的酒咽下去:“此话怎讲?”

贺鉴丹眼神明灭,有真诚到了极致的意味:“我家被烛螭派所灭,大概所以我恨毒了烛螭派。当年,你被宣琅琊这个畜生玷污之前,我曾与他比剑,比剑时,都年轻气盛,有了些冲突。他这才不忿,为了报复我,他闯入碧芍居,玷污了你。”

彼时,贺鉴丹是玉宗主的得意弟子,明里暗里要把女儿许配给他。玉生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所以,宣琅琊以这种方式报复贺鉴丹,摧毁贺鉴丹的未来。

玉生香听在耳朵里,也不惊讶,只是洒脱一笑:“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不怪你。”

贺鉴丹没吃几口火锅,只是喝酒,仿佛凭借酒水,就能把所有的愁绪浇散:“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宣琅琊那畜生就不会去碧芍居毁了你,他不毁了你,你就不会与玉宗主决裂,不会有《活色生香录》,不会离开濯雪派。”

你不离开濯雪派,就不会有这么多颠沛流离。

玉生香弹指抛了抛丸子,张嘴接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哪有那么多因果?要我说,你当年不和那畜生冲突,就没有我如今的乾坤盟会榜单第一呢。”

贺鉴丹看着她的眼睛,心口微颤。

那是一双明媚而坦荡的眼睛,参透了人间一切的人情冷暖,悲欢离合。

玉生香安慰道:“最重要的是,我没有糊糊涂涂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我亲自找到了毕生挚爱。颠沛流离也好,摸爬滚打也罢,我心甘情愿。”

贺鉴丹为她添了酒,眼神凝住:“你当真不怨我?”

火锅中红汤翻滚,烈火烹油。玉生香吞了口香豆腐,摇头:“不怨。一切都值得。倘若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种滚烫的人生。”

倘若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种滚烫的人生。

贺鉴丹动容,伸手持酒敬她:“请。”

玉生香亦回敬:“请。不醉不归!”

杯中酒入喉时,玉生香隐约看到,贺鉴丹眼眸里的苦涩。

“滚烫的人生……”贺鉴丹细细品味,不知是在品酒,还是在品她的话,“有些滚烫的人生,是欠锤万击众成佛;有些滚烫的人生,却是在油锅里苦苦煎熬,不得解脱……不过,结局都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玉生香忽然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如今的贺鉴丹,报仇雪恨,光复宗门,应当快意才是,缘何有此一叹?

顿了顿,贺鉴丹又道:“香师妹,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滴酒不沾。是真的滴酒不沾,一次都不曾喝过酒。光复扶苏派之后,我才第一回喝酒。”

此时,贺鉴丹的眼眸漆黑一片,照不进去光线。

当真,在濯雪派当“玉剑丹”这那么多年,贺鉴丹滴酒不沾。他怕酒后吐真言,吐露出自己身份的秘密,他怕召来杀身之祸,他怕无法复仇。

平日里出去应酬,贺鉴丹都是以茶代酒,从不破戒。

因为丹师兄不喝酒,那些濯雪派的小师弟们,都偷偷摸摸叫他“和尚师兄”。

贺鉴丹第一回喝酒,是在烛螭派里。他看着烛螭派血流成河,多年夙愿,一朝成真,欣喜若狂!贺鉴丹狂笑着站起身,仿佛疯了一般,他命令自己的贴身下属:“拿酒来!拿酒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贺鉴丹一改往日愁眉紧锁,他像市井酒鬼一般紧抱着酒坛子,疯狂地往喉咙里倒酒,倒得痛痛快快!

这一辈子,从未有这般痛快淋漓过!

贺鉴丹大口大口吞咽烈酒,哈哈大笑:“老子叫贺鉴丹!哈哈哈哈!老子叫贺鉴丹,贺、鉴、丹!老子姓贺。”

不知不觉,雨停了。

美酒饮尽,杯盘狼藉。

玉生香握住菱风剑起身,告辞道:“贺宗主,我先走了,下回再请你吃火锅。”

贺鉴丹望着她挺拔的背影,颔首:“香师妹,有时间的话,来秣州喝酒。”

眼下他二人都不知道,下次秣州重逢并不遥远,却物是人非。

三日后,小院子里,春光正好。玉生香吃过午饭,便擦好相思短剑,练了几招几势的剑法。

练着练着,她觉得头晕。练武之人体质强健,玉生香这许多年来,第一次头晕。

她未曾多想,继续唤出罡气,纵横捭阖,剑花巧挽。更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她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头昏脑涨,不能支撑,竟活生生昏倒在地!

再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玉生香坐在石凳上,疑惑道:“怎么回事?我在地上睡着了?”

她真的在地上睡着了,还从袖子里摸出一条蚯蚓。

这样的怪事,一次还好,两次,便引起她的警觉了。

这日,她和温珑陵在院子里架起木炭,预备吃烧烤。

五六月份,鲤州城已经出现幼蝉了,玉生香从树上抓下来,串成串儿,烤着吃。口感实在是嘎嘣脆!

“温美人,来一串!”玉生香亲热地递给温珑陵。

温珑陵礼貌地拒绝:“谢谢,我不吃虫子。”

玉生香喂到他唇边:“尝一尝,太香了。”

温珑陵:“……”

这时,百里檀风和叶弥书并肩从院外走来,一紫一青两抹身影,煞是好看。

百里檀风坐下,拿过一串儿烤羊肉吃:“别逼人家了。哪有逼谪仙公子吃虫子的?”

温珑陵道:“没错,太过分了。”

玉生香笑道:“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叶弥书一边喝茶漱口,一边说:“嫂嫂,檀风姐姐给咱们带了北方的雪花牛肉,做烤肉最香。”

百里檀风娴熟地把雪花牛肉串在签子上:“来,珑陵,吃这个。”

四人围坐院中,吃着烧烤聊着天儿,怡然自乐,笑语连连。

玉生香前一刻还说着“骚话”,后一刻突然怔住了,随后直挺挺往烧烤架子上倚。

叶弥书唤道:“嫂嫂!”

百里檀风唤道:“阿香!”

温珑陵伸手抱住她,唯恐动作慢了,她被炭火烫着:“玉娘,你怎么了?玉娘!”

这是玉生香第二次昏倒。

等她醒来,已是半夜,其余三人谁都不曾走,都坐在床边守着她。

温珑陵见她醒了,担忧地抚她额角:“玉娘,你怎么了?何处不舒坦?且告诉我!”

玉生香思忖片刻,便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昏倒的事儿都告诉了他们。

叶弥书疑惑道:“你是不是太累了?不能啊,太累也不至于昏倒啊,你知道吗,方才我们三个人叫你,怎么叫都叫不醒。”

玉生香揉了揉自己额角,疑惑道:“怪了,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病。”

檀风坐在一旁,手中抚摸着绣春刀,蹙眉道:“让枕亭来看看?”

话一说完,檀风便后悔地咬住了唇。

她忽然意识到,枕亭已经不在了。

温珑陵抱紧了她,低声道:“你跟我回温家山庄,我给你寻个大夫。”

玉生香摇摇头:“没事儿,我明儿上街寻个医馆,看看就行了,说不准是罡气太多,身体盛不下了。毕竟,我才二十四,就有八缕罡气。”

的确,江湖上从未有过这么年轻便如此武功高强的先例。

平日里,温珑陵随和得很,从不强人所难,从不逼迫旁人做什么。这一回,他却坚持得很:“你跟我回温家山庄,我照顾你。”

叶弥书道:“你随温兄回去吧,否则我不放心。”

檀风亦劝道:“再说,温家的大夫,总比寻常医馆要强。”

玉生香思忖片刻,只好答应了。当夜,她收拾包裹,随温珑陵去往琴川。

温家山庄。

玉生香半躺在床上,任凭一位老态龙钟的大夫把脉。那大夫摸脉许久,捋了捋胡子,又捋了捋胡子,不出一言。

温珑陵有些着急,眉心微蹙,却还是恭谨守礼:“老先生,我夫人如何?”

小厮南浦劝道:“公子,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您莫要太急。”

玉生香看不得他如此模样,笑劝道:“就是就是,我死不了。”

老大夫为难道:“老朽医术不精,辨不出来哇。这……脉象与寻常人无异,且夫人多年练武,身子强健得很。”

温珑陵与玉生香相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竟然诊不出什么来。

一连换了好几个大夫,结果都是这样。

这日,玉生香在吃早膳的时候,又毫无预兆昏过去了。

温珑陵又请大夫来诊脉,这一遭,连大夫都吓了一跳,觉得此事怪异。

温珑陵问道:“如何?”

大夫思忖片刻,说:“夫人身子没什么不适,经脉、血液游走逐渐慢下来了。当真诊不出什么缘故来。”

温珑陵闻言,心如刀割。

逐渐地,玉生香昏迷得越来越频繁,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温珑陵想尽了法子,也不能阻止她睡下去。

玉生香静静躺在床上,安静地仿佛一幅美人图。平日里,此人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满肚子鬼心眼儿,何曾有过这般寂静的时候?

温珑陵抚她耳垂,理了理乌黑的碎发,惆怅道:“玉娘。”

到最后,玉生香长睡过去,连醒来都不再醒来了。

只可惜,她不能完完全全看清她的夫君。

“夫君。”

梳妆台前的女人见他走来,忙搁下玳瑁梳子,给他整理衣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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