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气竖耳细听，终于听清楚了。这夜半瘆人的声响不是什么夜鸟的啼叫声，而是人的哭泣声，确切说，是个女人在哭泣。

女人的哭声悱恻哀戚，听上去并不年轻，绝不像是从黄娥口中发出的声音，似黄娥那般青春妩媚的年轻女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声腔呢？可不是她又能是谁？方维记得她亲口说过，客栈里除了她自己，在没有别的女客了。

“黄姑娘，你今天有空吗？能否带我去镇上走走看看，那些难得一见的古迹我可不想错过。”

“当然！方大哥，你先吃早饭，等我跟爷爷讲一声，就陪你去！”

方维大着胆子想上楼探个究竟，他绕过柜台，轻轻抬脚迈上楼梯，不料木板搭就的楼梯年代已久，只轻轻一踩，便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暗夜里似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把他惊得立即将脚缩了回来。

“没有呀！”黄娥睁着水灵的大眼睛反问，“方大哥！你为什们认为我会做噩梦呢？”

“哦，随便问问，没有就好！”

黄娥的回答令方维迷惑不解。这个青春妙龄的姑娘难道真把昨夜被梦魇惊得哭泣不止的经过忘得一干二净了吗？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第二天一大早，起了床的方维又见了黄娥。黄娥正在擦拭堂屋的桌椅。她看上去一脸轻松，笑容灿烂，令方维无论如何也联想不起来，昨夜那哀戚的哭声竟是出自她的口中。

“早啊！方大哥！昨夜休息的好吗？”

“好！床铺软硬适度，我很满意！谢谢你！你呢？睡得怎么样？”

“嗯！说得好！值得再跟你喝一碗！”

方维和黄娥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投机，却没注意到在边门一侧，有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一坛酒喝尽，黄娥把方维领到走廊靠里的一个房间安顿好。方维关了门，借着微醺的酒意，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方大哥说的没错！说到底，在生意场上打拼的人，劳心费力，身不由己，哪一个又不是流浪者呢？就像方大哥一样，得空也得出门散散心，给灵魂和身体寻个临时的栖息之所。”

“出奇的好！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我一觉就睡到了天明！”

“你没做什么噩梦吗？”

这奇怪的声音无法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带着潮湿气味的夜风穿过堂屋吹到方维的身上，他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正在诧异间，那声音竟又响了起来。

‘嘤嘤嘤！哼哼哼！呜呜！’

他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凝神屏气下，发觉楼上的哭泣声并没有停止。想来木板的响动被哭泣声所掩盖，因此楼上的人并没有察觉。

方维蹑足转身要走，忽听有个苍老的男人声音轻声说道：“乖女又做梦了吧！不哭了，不哭了，安心睡了吧！”那女人的呜咽声收缓，哭声渐止，随后再无声息，一切复归于黑夜的宁静。

黄娥利索地把早饭端上桌，稀饭白馍，一盘清炒荠菜，一小碟腌萝卜，还有咸鸭蛋。

方维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黄娥在店里忙活。谁知天公不作美，早饭还没吃完，天已经落起了雨。

方维暗自叫苦，看来今天哪也去不成了。他知道，现在正值江南梅雨季节，这雨来的悄无声息，也不会急着走远。果然，这场绵密细腻的阴雨一下就是十几天。

微风夹带着湿气，轻烟升腾弥漫，小镇尽被笼罩在无边的雨幕中。

这样的的天气，自然不会有客人上门投宿。诺大的客栈里只剩了黄娥和方维。

一个是客栈的老板，一个是住店的客人，两人只得无聊的坐在门前，看风看雨，看雨水洗刷下的石桥，看雨水从房檐滴落地上溅起的细碎水花，看用了一袭报纸遮头的行人匆匆跑过。

时不时的，黄娥也会有意无意地把她那纤巧耐看的脸庞转过来，盯着方维出神，碰巧四目相对时，她便会微笑着收了目光，转而看向屋外。

要是觉着饿了，黄娥就让爷爷做了饭菜，亲自从后面端出来，开了黄酒，两人喝着解闷。实在闲闷的烦了，方维就回房去睡觉，要么看书。

他随身带着的那本《湘行散记》虽然和江南的风物不是很搭，可用来打发时间却是实用的很。

这些日子，黄娥的爷爷竟从未露过面。每当方维要请了爷爷一起来进餐，却都被黄娥找理由推脱了。

这天夜里，方维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又被楼上的哭泣声吵醒。这夜半传来的隐隐哭声，嘤嘤咦咦，让他烦闷不已。

雨打窗棂沙沙作响，夜风吹动陈旧的铺板，吱呀乱叫，有老鼠悉悉索索自木头房梁上爬过。

方维睁着双眼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没有了白日的人声嘈杂，小镇的夜晚寂静幽远，客栈里的气息空寂而沉闷，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若不是有青春活泼的黄娥陪着方维聊天闲谈，他一天也不想多待下去。

他不再期盼着去看什么小镇的名胜古迹了，更不愿困在这里无聊的等待，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他的心里都要被连绵的阴雨泡的发霉了。

方维决定，不管雨是否停歇，他要尽快动身离开此地。

黄娥听方维说要退房，她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怎么忽然就要走呢？难道是住的不习惯吗？你想要游览的古迹还没顾上去看呢？”

方维悄然回到自己的客房，换了被汗水浸湿的内衣，躺在床上，脑中疑惑重重。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被奇怪的响动惊醒。这声音似夜鸟的啼叫，又像婴儿的啼哭，忽远忽近，断断续续，让人心烦意乱。方维睡意全无，索性穿衣起身，轻声蹑足走出房去。

那奇怪可怖的声音仍旧断续传来，方维循着声音摸索去。穿过走廊，来到堂屋另一侧，在紧挨着客栈灰色柜台的里侧有一组狭窄的楼梯，旋转着通往楼上。方维听得真切，声音就是从楼上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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