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整理衣裳，一手摆出剪刀手来，说道，“你欠我两只鸡，知道吗？”说着，便拎起镇妖剑，噔噔地走了出去。

陈欢摇了摇自己仿佛千斤重的脑袋，意识略微清晰了一些，他整理了一下昨夜的记忆片段，心头依然痛楚难平。

快到藏经院前，只见李乘云和明月站得很近，好似还低声细语着什么，这让陈欢醋海翻波，嫉妒不已！

于是，他故意走了过去，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苦笑一声，吟唱起了《蒹葭》诗句，用以表达爱意，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环顾四周，见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陈欢顿时后背一凉，知道已经来不及洗漱，当即火急火燎地往山上赶来。

听得这话，陈欢再也按捺不住，腾地起身，一把抓住唐鑫的手臂，急切问道：“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唐鑫摆出个过来人的姿态，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快去追啊！就算暂时得不到，你也要千方百计地阻止他们，绝对不能让李乘云这个花花公子得逞！”

听得这话，陈欢顿悟了，立即飞奔而去，唐鑫伸出三个手指头，高喊道：“记好了，三只鸡！”

陈欢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什么心上人？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唐鑫一愣，摸了摸陈欢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惊愕地说道：“你没发烧啊！我是说明月啊，我一路跟着他们，看见他们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如果你再不出手，那你的明月可真就成了别人的老婆啦！”

听得这话，陈欢心口一酸，嘴硬地道：“那又关我什么事？她不过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才不管呢！从今以后，我后只管好生学剑，成为一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顶天立地的剑侠！”

第二天，陈欢因为饮酒过多，有些头昏脑胀，浑浑噩噩间，脸上被狠狠拍了一下，只疼得他火辣辣的，唐鑫则朗声呼喊道：“快起床吧！别磨磨蹭蹭的了，你的梦中情人来看你了！”

听得这话，陈欢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忙不迭整理衣襟，难以置信地道：“真的么？！明月……那她……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唐鑫笑道：“那还有假？人家现在就在咱们庭院里等你呢！看来，你昨夜那一招胡搅蛮缠奏效了唉！”

回到了潜龙居，陈欢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但嘴里却嘀嘀咕咕一直喊着“明月”，时而愤怒地辱骂她，时而哭喊着说喜欢她，好似一个失控的疯子，只把宿舍里的同道逼得心神不宁，无法修炼，索性统统都躲了出去……

听得此，唐鑫又气又恨，愤愤不平地说道：“行，算我多事！不过，到时候，得知你心爱的明月嫁作人妇，然后被李乘云压在身下，风花雪月……你可千万别哭！”

他顿了顿，冷笑道，“最重要的是，别再像昨晚那样，像个娘们儿似的哭！”

只听唐鑫冷声问道：“傻子似的，你咧嘴笑什么呢？做春梦了吧！”

听得此，陈欢鼓足勇气，抬头挺胸走了出来，只见明月衣袂似雪，笑颜如花，盈盈走了过来……

正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脑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疼，陈欢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他凝神定气，仔细一看，只见周遭变成了破旧的屋舍，眼前则是唐鑫那一副黑黝黝的面孔，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

此时，讲道刚刚开始，陈欢不禁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脚下的“骄傲”二字，愈发觉得羞惭内疚，躬身朝师父行了一个礼，这才坐了下来。

散学之后，众人已经纷纷离去，陈欢目睹李乘云携明月一齐下山的背影，心中不禁百味丛生，对比李乘云的高贵出身，又回想自己的悲凉身世，他越发觉得自卑愤怒……

李乘云扫了他一眼，置若罔闻地对身边的明月说道：“年关将近，假期在即，我还是想要师妹留下，届时，师父将会带领我们一齐下山，这无疑是一次修炼和践行的良机，师妹万万不可错过！”

听到这谆谆训诲，明月不由得蹙眉沉思，见他们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陈欢心里更是难受，急忙挥舞衣袖，脚步婀娜，阴阳怪气地吟唱起《氓》之诗句，以此作乱，道：“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古人认为，斑鸠吃了桑椹以后就会醉，以此来告诫女子，男人就是那桑椹，千万不要轻易被他骗了。

李乘云博览群书，聪慧过人，自然立刻听出了其中涵义，却又不能爆发，只气得脸色怒红。

见状，陈欢心里好不得意，更是越发得寸进尺，谁知，正在这时，他一个脚步迈空，顿时“哇呀”一声，从石台阶上骨碌碌地滚了下去，一连滚出十余阶，饶是一向冷艳的明月也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捂嘴偷偷笑了起来！

听到这动静，陈欢心里窃喜，故意“啊呀呀”地惨叫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仿佛戏台子上的丑角一般，踉踉跄跄地扭着腰肢走了上来。

见得此，李乘云心里已然怒不可遏，他纵身一跃，落在陈欢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裳衽子，愤然说道：“说吧，你究竟要怎么样？”

陈欢得意地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再比一次！”

听李乘云怒视着他，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上次是我让着你，你别不知天高地厚！”

听得这话，陈欢心里更加不满，他用力挣开李乘云的手，傲然说道：“是，我知道，因为你是大师兄！可我如今因缘际会，学会了《太离剑法》，也就更加胸有成竹，今日，我们再来一次比拼，你千万不要藏拙，我也竭尽全力，谁赢了，明月就归谁，你看可好？！”

听得这话，明月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把我当成了一件货物，任凭交换，是吗？”说完，她怒气冲冲，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

见状，李乘云一把推开陈欢，焦急地追了上去。

奈何明月脚步如风，已然走回栖凤居，见得此，李乘云怒火中烧，只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陈欢身上，他猛一转身，飞奔而至，双手拎起陈欢的肩膀，凶神恶煞地吼道：“你这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昨夜乱我生日宴会不够，今天又误我和明月的约会，你是嫌自己命长，是吗？”

这一刻，陈欢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依然故作镇定，笑道：“哪能？哪能？我只是路过而已！师兄，你也知道，我……我是个酷爱艺术的人，看见你们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我忍不住就想歌颂一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听得这话，李乘云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将陈欢一把丢到了树林间，气呼呼地下山来。

虽闹了个浑身疼痛，陈欢却在厚厚的落叶堆上哈哈大笑，得意不已。

回到宿舍，陈欢草草地吃了一点饭食，正要修炼《正气歌》，唐鑫却凑了过来，偷偷竖起大拇指，道：“兄弟，干得不错！”

他顿了顿，喵一眼李乘云，低声说道，“不过，你就这么罢手了？”

陈欢不解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唐鑫拍拍他的肩膀，急切地道：“敌人疲惫，乘胜追击啊！”

听得这话，陈欢茅塞顿开，现在天色尚早，明天又是休息日，不正是良机吗？

于是，他拎起镇妖剑，忙不迭飞奔而出，唐鑫追了上来，却已经只能瞧见陈欢的依稀背影，不禁嘀咕一声“重色轻友”，随后隔空大喊道：“记住，你欠我四只鸡了！”

来到栖凤居前，寒风凛冽，人影稀疏，陈欢踟蹰不前，不知如何才好，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他的心里更是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管后续怎么跟进，他对路过的一个师姐微微稽首，说道：“你好……”

哪知，陈欢刚开口，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问道：“找明月，是吧？”

闻言，陈欢大喜过望，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那女子冷哼一声，道：“等着！”于是，转身而去，期间，嘴里嘀咕道，“真不知道那小妮子哪里好，怎么是个男人都喜欢她！”

此刻，陈欢孤零零地伫立在寒风中，面对偶尔经过的同道们异样的目光，自尊心强的他却完全视而不见，他只遥望着栖凤居前的庭院，深深渴慕着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许久，当陈欢濒临失望，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栖凤居前的一个小丑时，明月却意外地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袭素白，样子清秀，雪白的面颊上带着些许红晕，仿佛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看得他心神荡漾。

此时，红霞漫天，明月的动人眼眸里映衬着玫瑰似的浪漫，仿佛两湾永恒的海洋，让人迷失，令人陶醉，陈欢目不转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忍不住由衷地赞美道：“明月，你真美！”

听得这话，明月脸色绯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她急忙侧过脸去，看向一旁，冷声说道：“你有事吗？”

闻言，陈欢脑子好似断了线，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来，只急得脸色羞红，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你……你……”

不知为什么，这次再看见陈欢这副窘迫的模样，明月心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反感，她瞥眼看了看陈欢，警告道：“你再是这样，我可回去修炼了！”

闻言，陈欢心口砰砰直跳，急得额头的汗水都渗了出来，他远眺一眼风华城外的梦圆河，忽而灵机一动，说道：“一直听说梦圆河水光清澈，河边风景秀美，此时天色尚早，不如我们一齐前去游览一番？”

明月踟蹰不语，犹豫着说道：“可师父今日所讲的《正气歌》，我还……”

闻言，陈欢心里窃喜，不等她说完，他正气凛然地说道：“世间万物，欲速则不达，修真练道，更要循序渐进，劳逸结合……明月，你就圆我这一个梦吧，不然，我会寝食难安，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如此一来，世间也会少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剑侠！”

听得这话，明月瞥了他一眼，说道：“照你这么说来，我若不去，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陈欢急忙点头道：“当然啰！”说完，就定定地望着她。

这让明月无颜拒绝，她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道：“好吧，那就前方带路吧！”

这时，只见陈欢浑身僵直，两眼木然，心口停顿，呼吸凝滞，仿佛一具僵尸！

见状，明月吓得脸色苍白，失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哪知，一听她的声音，陈欢忽然又活了过来，闷头笑道：“没事！我……我就是太高兴了，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差点背过气去了！”

听得此，明月又气又怒，白了他一眼，转身先行下山去了。

陈欢噔噔追了出来，只忽左忽右，一路陪伴在明月身旁。

进到风华城里，路人纷纷侧目，围观着他们这一对神仙眷侣，陈欢心里又是自豪，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他紧紧捏住手里的镇妖剑，时刻准备，蓄势待发，只怕哪个邪恶歹人看见了明月，就见色起意！

同时，每每瞧见一个小吃摊位，他就殷切地询问明月，要不要一起吃？来到了郊外，只见田地里的水稻早已经收割，陈欢和明月就一前一后，穿过蜿蜒的田间小路，来到了静谧流淌的梦圆河。

梦圆河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尽管已近寒冬，这片沙土地上依旧绿意盎然，就中还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初次相邀，陈欢和明月之间隔着一尺多的距离，他们一齐走在河边，先时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答着，不久就沉默了，只是安静地散步在河边。

此时，晚风习习，芦荻摇曳，天边绚烂动人的晚霞，仿佛一朵朵初开的红玫瑰，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梦圆河中。

自从下山来，陈欢的心就一直都在砰砰直跳，望着眼前这美丽的风景和梦寐以求的人，他恍恍惚惚，好似做梦，忍不住说道：“我们好像来过这里……”

明月一愣，惊讶地问道：“有吗，什么时候？”

陈欢回答道：“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常常做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月光皎洁，河水流淌，我总是隐约梦见一个女子的婀娜背影，她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裳，轻轻走在河对岸，口中吟唱着哀伤的歌……长久以来，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谁！直到遇见了你……”

他定定地望着她，深情款款地说道，“直到我们再次重逢在那个小旅店中，我才明白，我梦里的那个女子，她就是你！”

见明月默默凝望着河水，陈欢接着说道：“而且，近在咫尺，此刻，她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时，唐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的心上人……都快跟人走了，你怎么不奋起直追，反而还在这里无动于衷？”

陈欢大喜过望，却又有些手足无措，他上下打理着自己，紧张地问道：“你看我这样，还行吗？”

唐鑫连连点头，甚至还竖起大拇指，道：“当然行，你是最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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