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指着前方，“我也不清楚，但是总觉得要往那里走。”

闻言，矮个子转头看向穆迟指着的地方，哈哈笑了，“你放屁，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身边的人影越来越多，不停的挤向房间，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穆迟看见了门后隐隐约约的光亮，心中一喜，再次加快了速度。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上台阶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大力，将他朝后拽着。穆迟不明所以，以为是矮个子捉弄他，正要开口骂人时，周围的景色突然变了。

矮个子的人越笑越大声，周围的人影纷纷停下来，看向两人。有好奇的直接走了过来，蹲在矮个子身边仰头盯着穆迟。

他大步朝前走着，不经意回头一看，那矮个子人竟然就在他背上趴着，从头发的缝隙可以窥见血红的嘴个只有眼白的眼睛。

艹！穆迟暗骂一声，揪着他的衣服把矮个子丢在了地上。为了躲避他，穆迟跑了起来，周围的风不知不觉间带上了血腥味。

眼前出现了光亮，离着光亮越近，血腥味也就越浓厚。穆迟却不在意，眼睛发直的看着前面高高大大的宅子，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什么忙。”穆迟蹲下来，瞧着矮个子面具般的头发，好脾气的没有在意他的语气。

见他回来，矮个子掀开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摆，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骨肉，狞笑道：“既然你答应了，就要帮我找回我的下/身，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刺耳尖锐的声音从他破锣嗓子里发出来，穆迟这才看到他的嘴里血肉模糊一片，竟是舌/头也没有了。

泥泞的路上，穆迟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他没有目标，全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走。周围大雾弥漫，不时有黑影闪过。风簌簌的响着，路两边的柳叶不时拂到他的脸上，凉凉的，像是一双在冰水里浸泡过的手。

“好冷啊。”穆迟呵了口气，喷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搓了搓手，继续朝前走着。

这条路上不止他一个人，前前后后有数不清的影子。挤挤攘攘，摩肩接踵，尽管如此，不仅不热闹，反而更加寒凉了。

雨下了一夜，噼里啪啦声不可避免的带进了梦里。

穆迟惊呼一声，重心不稳倒向身后，连忙用手撑住了泥地。

“你去找别人吧，”穆迟急忙站起身，“这忙我帮不了。”

“赶路？”这人说话了，声音十分难听，宛如嘴里含着棉花，“赶去哪里。”

眼前的人身材矮小，高度在穆迟腰身的地方。手裹在破烂的袖子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冻得青紫的手指。头发掩盖着他的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是谁，”穆迟后退一步，低声问道。“叫我做什么，我还要赶路去。”

“你笑吧，”穆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要走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等一下，”矮个子叫住穆迟，“你过来帮我个忙。”

原本微微发亮的天色现在昏暗无光，道路两旁的柳树不知何时变成了槐树，路上的行人全部停下来脚步，面朝着他，隔着头发都可以感觉出他们身上散发的怨恨。

这到底是哪里？

慌乱间，穆迟余光瞅到了宅子。那做宅子不知何时变了模样，成了一个通天的牌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不等穆迟看清，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时，天是亮的。

穆迟一眼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房顶，即使是在房梁上也雕刻着精美的画，每个角落都有精巧的装饰，除了财大气粗的王府，镇上没有哪个人家能做到。

“你终于醒了。”薛烈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穆迟一激灵，猛的坐了起来。

“你怎么在我房间。”穆迟疑惑，愣了一下才发现应无予和陈方也在。

再看向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床上掉了下来，仔细感受一下，屁股微微发疼。他看向应无予，不用想，肯定是应无予扯着他衣领把他拽下来的。

“幸亏我们过来了，”薛烈一惊一乍道，“再晚一点，你就交代在这儿了。”

穆迟听的一头雾水，转头去看应无予，后者的脸色更加铁青，视线在房间里转着。

“梦到什么了。”应无予问道。

“……梦到，”穆迟回忆片刻，“我在路上走着，要进一个房子，正要进的时候就被拉出来了。”

路和房子？

话音落下，穆迟感觉到了不对劲，难不成是他想的那个。

应无予垂下眼眸，不知道想些什么。倏地，他一把抓住穆迟的手腕，拿出了他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穆迟凑过去看着，他一点儿没感觉到手里有东西。

应无予将那块东西展开，是一块破布，上面布满了肮脏的痕迹和大片大片的血迹。不用凑近，就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恶臭味。

“穆迟，你从哪拿到的，”薛烈啧了一声，“难不成半夜跑出去挖坟了？”

“是在我梦里的，”穆迟打了个冷颤，不可置信道，“梦里有个矮个子，让我帮他找下半身，这块布就是他身上的。”

话音落下，穆迟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更低了。

“穆哥，你不会答应了吧。”躲在薛烈身后的陈方探出头小声问道，“这可不能答应啊。”

“你遇见的是那种东西，答应了就逃不掉，要是做不到，可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陈方挠了挠胖乎乎的脸，“您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越说越邪乎，听的穆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向应无予，不会真要帮矮个子找下半身吧。

“没事，”应无予叠好破布，“接下来再想办法。”

他的语气平淡，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各位，”管家沙哑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老夫人再等着各位了。”

“知道了。”薛烈随口应了一声。

应无予把穆迟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不会平白无故找你，这里面肯定有联系。”

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做梦的事暂且搁置一旁，穆迟捏了捏胀痛的眉间，对自己招惹东西的坏运气无可奈何。昨夜才是来这里的第一晚，之后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四人出了房门，跟着管家进了正厅。

厅里熏香袅袅，厚重的味道让人平白无故安下了心。穆迟小声打了个哈欠，和众人一起坐在角落里等着王老夫人出现。

厅里安安静静，偶尔有咳嗽声。穆迟不禁想到考场，现在的情况和考生等着发卷没什么两样。

穆迟盯着香炉里盘旋而上的烟，直到再次打哈欠快要睡着的时候，管家才进门，说王老夫人到了。

又等了片刻，王老夫人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穆迟勉强打起精神，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在上位的王老夫人。与想象中一样，她盘着精致的头发，一直素雅的簪子斜斜插在头上。身上的衣服是不挑眼的黑白配色，手上的佛串更增添了些肃穆。

十分的不对劲，穆迟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总之，王老夫人不像家里即将有喜事的模样。

“各位，”王老夫人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我是王家的主事人。这次请大家过来是为了参加我孙儿的婚宴，大家一同讨个喜庆。”

她顿了顿，又道：“希望大家不要拘束，等到婚宴结束，各位就可以离开了。我的身体不好，各位有事可以找管家。”

穆迟看了眼比王老夫人身体更佝偻的管家，和薛烈换了个眼神。

简短交代了几句，王老夫人就要离开了。

“怎么不见王少爷，”穆迟低声和应无予耳语，“好歹是他结婚，也不出来见宾客。”

话音刚落，坐在穆迟前面的黑皮肤男人坐直了身，叫住转身的王老夫人，“老夫人，你家少爷怎么不出来见人。”

穆迟一愣，微微向前瞅了一眼黑皮肤男人。对方如同后脑勺长眼睛了一般，毫无预兆的扭头，与穆迟的视线撞上了。

他看了一眼，便转了回去。

穆迟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抓住了应无予搭在扶手上的手臂。

好在这只是个插曲，接下来穆迟的注意力全被王老夫人吸引了过去。

她几步走回来，站在上座前，眼白分明的眼睛不带一丝浑浊，直直看着黑皮肤男人，“我孙儿在外做生意，过几日就回来了。”

老夫人的语调平静，说话的时候手指不停转动佛串，“哗啦哗啦”的声音在正厅里很明显。

回答完黑皮肤男人的问题，她便离开了正厅。

从厅里出来，穆迟几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昨夜下了一夜雨，青石板路上积着不少水。

穆迟边注意水洼，边道：“看老夫人的模样不是很高兴，难不成她不赞成这门婚事？”

“很有可能，”薛烈附和道，“临近结婚，新郎不在家筹备反倒出去做生意，对这门婚事应该很厌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在前面的应无予停下了脚步。

他偏头看向青石板路同往的另一座院子。

穆迟也停下来，顺着看了过去。

这座院子与他们住的院子离的不远，从外面看是一样的，只不过这里用一条锁链兼黄铜大锁封住了院门。

穆迟：“过去看看？”

应无予点头：“嗯。”

他待在原地十分坦然，仿佛对人呼来喝去已经习惯了。

他们行尸走肉般挪着脚步，低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穆迟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前方，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着。

突然，手臂上感到了惊人的凉意。穆迟下意识收手转身，警惕的看向触摸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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