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在念经时下人不敢打扰，只能请穆迟四人稍等片刻。

屋里香味太重，应无予转身站到廊下，随手点了根烟。指尖的红点不断移动，直到快烧到手时，房里伺候的丫鬟打开门，请他们四人进去。

“那女方和王小少爷是青梅竹马还是自/由恋爱。”薛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王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眼薛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么自/由不自/由。”

穆迟坐在桌子旁，眼睛盯着桌上的茶杯，甚至有闲心数杯里的茶叶有几根。原因无他，只因为王老夫人一直念叨些废话。

“日子是之后慢慢过的，生意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可惜了。”她转着佛手串，闭着眼睛缓缓道，“况且这个女儿家知书达理，就算孙儿不在也不会怎么样。”

“她既然嫁给我王家，就得守我王家的规矩。”

从王老夫人的言语间，满是对女方的不屑，甚至羞于提起对方的名姓，宛如娶进来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

穆迟看向应无予，对方果然在走神，注意到他的视线，应无予瞥了他一眼，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我儿子去世的时候孙子才几岁，”王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把他拉扯大，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听到王小少爷，穆迟有了兴趣。

“知道了，”穆迟应了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家仆低眉垂首，站在廊下等着穆迟几人出来。

屋里，

他们前脚从管家院子里出来，后脚王老夫人就派人来请，未免过于巧合。

“不知道小少爷现在做什么生意，”穆迟装作调侃，“都快成亲了也不回来。”

王老夫人摆摆手，“不过是父辈的生意，这成亲哪有做生意重要。”

可当她挣开眼时，便不见了。

王老夫人与他们的住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花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穆迟边走边感叹，能把宅子建造这么大，王家肯定不是一般有钱人家。

他们到去时，王老夫人正在屋里焚香敲木鱼，端坐在蒲团上，嘴里念着佛经，双目自然闭着，隐隐约约吐露出一丝佛性。

从王家发家史开始，一直念叨到王少爷在世时王家是怎样的辉煌。

穆迟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憋的眼睛都红了。

她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镶着珠宝的簪子斜斜插在鬓上，保养得当的脸上挂着一抹笑，雍容华贵的气息下是遮不住的自傲。

穆迟可以想象，就算王小少爷没有死，嫁来的新娘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叫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穆迟不打算再听王老夫人夸夸其谈，直入主题。

“自然有事，”王老夫人示意家仆把东西拿上来，“这里有几个平安符，我在佛前供奉多日，可以保各位平安。”

家仆拿来的平安符放在一个个精致的香囊中，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却绣着各样的图案。

拿了香囊，王老夫人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穆迟没忍住拆开了香囊。

里面有一张小小的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了符，笔走龙蛇，看不懂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有问题吗，”穆迟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真的可以保平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薛烈上下抛着香囊，转手扔给了陈方，“给你了。”

陈方捧着两个香囊，欲哭无泪。

“有些东西不需要太多，”应无予拿过穆迟的平安符塞进口袋，“小心物极必反。”

穆迟愣了一下，似懂非懂的点头。

回到住处后，他便看见应无予在角落里一把火烧了香囊。烈火下的符咒快速蜷曲，不一会儿化成了灰烬。

“王老夫人一口咬定成亲当日王小少爷会出现，”穆迟道，“若是不出现岂不是打脸了。”

“那我们就他孙子的尸体搬出来。”薛烈笑道。

应无予摸了摸兜里沾满血迹的布，偏头看向穆迟，沉默不语。

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几乎是瞬间穆迟就发现了应无予在看他，“怎么了。”

“今晚你来我房里睡。”应无予平静道。

穆迟：“……啊？”

他还懵着的时候，薛烈的视线在两人间滑来滑去，脸色极其古怪。陈方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糕点渣子挂在嘴边也去擦。

“穆哥，叫你去就去呗。”陈方嘴一抽，“应哥是个好人。”

意识到自己顺嘴说了什么，在穆迟的视线在陈方做了个拉锁的动作。

不管他们怎么想，应无予起身回房间了。

穆迟一头雾水，心想难不成是今天说的佣金翻倍让应无予责任心爆棚了。

一间屋子，四种想法，穆迟就在薛烈猜测不解的眼神下走进了应无予的房间。

薛烈和陈方站在廊下，齐齐看向应无予的房间。

薛烈单手架在陈方肩膀上，“他叫穆迟去他屋里睡什么意思。”

殊不知，他这个问题问错了人。陈方生意做的好不仅是因为有头脑，还因为玩得开。

他嘿嘿笑了两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千年的铁树也要开花的。”

略一思考陈方的话，鸡皮疙瘩瞬间顺着胳膊冒了出来，薛烈抽了陈方两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陈方看着薛烈的背影，挠了挠光秃的脑袋，他觉得他说的没错啊，他第一次见到的应无予就是一个人，当时的朋友还告诉过他说应无予从来独来独往，很少接生意，更不用说找队友。所以当他知道应无予和穆迟是一起的还挺惊讶。

陈方啧了一声，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就在他哼着小曲儿路过应无予房间时，穆迟正坐在桌旁一杯一杯喝茶水。

“你过来。”应无予在里屋扬声道。

穆迟不敢耽搁，连忙走了进去。

“躺上去。”应无予没多废话，直接让穆迟上/床。 m..coma

“好。”穆迟拖鞋上/床，自觉躺在了里面。

应无予从摸出那块布，放在穆迟手里，“睡觉的时候拿着它，试着和梦里面的人沟通。”

说完，自己也躺在了穆迟身边。

穆迟暗暗舒了口气，抓紧了手里的布。房间里越来越暗，倏地，最后一丝光亮也不见了。寂静的房间里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住在一间屋子，却是头次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穆迟迷迷糊糊想着，困意越来越深，他意识到自己在被拉进一个未知的世界，源自内心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挣扎。

突然侧脸一凉，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随着这声安慰，穆迟彻底进入了梦里。

他再次站在了熟悉的泥路上，身边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脸面，却都在走向一个地方。穆迟不敢停留，壮着胆子和他们一同走。

走着走着，再次来到了熟悉的房子外。

这次没有人从后拉住他，穆迟迈了进去。

与外面看到的不同，屋里面冷冷清清，和他们在灵堂里见到的摆设一样。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坐在棺材上的长头发男人。

长长的头发让穆迟分不清前后，只好再次走近。

随着他一点点靠近，男人有了动作。他双手撑在棺盖上，一点点挪向穆迟。很快，挪到了穆迟面前。

他手里抓着布，和男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是……”穆迟的声音有些失真，“是王小少爷吗。”

听到这个称呼，一阵笑声回荡在灵堂，穆迟咽了口唾沫，等着回答。

突然，面前的人开始抖动，他的脑袋一百八十度扭曲，露出了那张腐烂的脸。

“我就是。”

穆迟没忍住吼了一声，连忙后退到门边。他没想到男人竟然有脸。

“你找我做什么。”王小少爷又问道，两只发红的眼睛上下打量穆迟，其中一只已经微微翻出了眼眶。

穆迟右手按在胸/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磕巴道：“我是想问你，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娶妻子。”

说起这个，空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王小少爷在棺盖上挪来挪去，“我要进祖坟当然要娶妻，而且在这里很无聊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左边的帘子，露出了两个人影。

“幸好祖母给我送了两个仆人下来，我才不用整天没事干。”

没了帘子遮挡，穆迟看了过去。霍然发现那两个“仆人”竟然是之前的两个死者。

他们神色呆滞，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穆迟，视线里带着冲天怨恨。

确认这人确实是王小少爷，穆迟就想离开。

不等他转身，身后的门被一阵阴风关上。房里瞬间暗了下来。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王小少爷道。

穆迟暗骂一声，“不可能。”

他用力踹了一脚房门，没想到房门纹丝不动。

阴冷的气息越来越重，两个死者也开始动作，王小少爷更是伸长脖子，凑到了穆迟面前。

冷汗濡湿了衣服，王小少爷突然加快速度冲了过来，穆迟没有时间逃离，下意识闭上眼睛喊了一声：“应无予！”

混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胡乱响着，穆迟喘着粗气，过了会儿才平静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阴森的灵堂，而是应无予的脸。他还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了。

应无予坐在床沿，手上沾着布料烧成的灰。

穆迟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应无予拍下手上的灰，躺在穆迟身边，声音依旧低沉，“没事了，睡吧。”

与此同时，在管家柜子里藏着的牌位发出了“咔嚓”声，一道裂缝蜿蜒而下。

身边坐着的薛烈则无所顾忌，直接打了出来，还能随口应和。

“他叫咱们准没好事，”薛烈压低声音，“保不准是在威胁咱们。”

穆迟放下手里的糕点，手指上沾了些糖霜，“有可能，到底怎么回事，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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