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薛烈主动道，“你们回去休息。还有你的腿，记得上药。”

穆迟眼皮微动，没有拒绝，“好。”

他们走在楼梯间，没有灯，穆迟一手把着栏杆，另一手插在上衣兜里，弯曲的胳膊不时触碰应无予的腹部。

这样的亲昵穆迟并不习惯，下意识想要逃开，不等他动，肩膀上的手指先他一步动了。

应无予“嗯”了声，抬指搭在穆迟肩头，带着人出了房间。

应无予眼神暗了暗，手指不轻不重捏着他的肩膀，“嗯？”

他这样问，穆迟突然感觉腿的确酸疼。

“还……还行。”

许雅雅轻轻合上门，将所有杂音隔绝在了外面，一时间只能听到保安步步的呼吸声和雨打玻璃声。

尹鸿取下金丝眼镜，藏着秘密的眼睛和薛烈无言相对。

他们彼此都明白，那是捅破裂痕的最致命一刀。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保安点了点腿上的绳子，“能放我走了吧。”

似乎怕穆迟不答应似的，又忙道：“你们答应了的，总不能出尔反尔。”

穆迟和他对上视线，咬了下嘴角，退到一旁，手短促的在应无予背上拍了下。

压/在心底的事说出来，保安松了口气，脖子微微摇晃，多久没这样轻松了。

“腿还疼吗。”应无予低声问道。

穆迟摇头，搭在肩膀上的手太热，烫的他身体僵硬，走路都不利索了，“不疼。”

屋外雨越下越大，时针转了几个圈，又到了睡觉时间。

应无予不紧不慢后退两步，正好躲过了尘土。他抬眸看向穆迟，穆迟伸出右手，掌心对着他，应无予面无表情，在他掌心轻轻拍了下。

保安自然不能放走，谁也保不准他之后能做出什么事来，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放在眼皮底下，还能图个安心省事。

许雅雅“啊”了声，左右瞧了瞧，又看看尹鸿，心下了然，“我也先回去了。”

尹鸿颔首，“注意安全。”

温热的指尖垂下去，勾住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穆迟心里一松，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一股气让他停下脚步，靠在扶手上，受伤的腿弯曲，轻声说：“又酸又疼，走不动了。”

应无予收紧掌心，“我背你？”

“不用，”穆迟虽然说这句话，却还真没让应无予背自己的想法，“咱们走慢点。”

应无予也不强求，点点头，“好。”

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温热有力，时不时还会捏自己的指尖，每捏一次都有不可言说的，被电电过的酥痒感流窜至全身。

穆迟深吸口气，想不明白怎么会说这样的馊主意。他只能尽力将注意放在脚下一节节的台阶上，才不至于脸红心跳。

与他相反，除了手上的小动作，应无予面色如常，时刻注意着在漆黑楼梯间里隐身的台阶。

一楼到四楼的距离穆迟从没觉得这样长过，看到大大的“四”字时，他松了口气，手指也跟着动了动，却被以为要逃开被猛的抓住。

磨磨蹭蹭，两人终于进了屋。

和他们前后脚从保安室里出来的许雅雅在楼梯间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房门后才伸展身体，听着骨头发出的“嘎巴”声，舒了口气。

这一路累死她了，早知道就不该跟着出来，应该留在楼下。

想起尹鸿，她眯起眼睛，双手背在身后，马尾辫在肩膀晃了晃，蹦蹦跳跳进了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合上，她轻快的表情瞬间无影无踪，站在窗户边，透过雨幕，空洞的眼睛盯着楼下还在挖尸体的人。

修剪得当的指甲抓在窗棂，指尖用力到泛白。

闪电划过，照亮了她半边脸。

惨白，如同假人。不过下一秒她就恢复了正常表情，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

隔壁房间，一片漆黑。

屋里的灯彻底罢工，所有事只能摸黑进行。

穆迟坐在床边，手尴尬拎着裤腿，双眼无神的四处乱瞟，根本不敢垂眸看——应无予蹲在他面前，正在为他上药。

“保安怎么办。”穆迟试着缓解下气氛。

“留着。”应无予手指沾了些药，轻轻点在穆迟伤口上，漫不经心回道。

穆迟：“留着他？你是想用他把女尸引出来？”

漆黑环境里，尽管两人离得很近，穆迟还是看不清应无予的表情，只见他晃了两下，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嗯。”

穆迟腿上的药膏还未干，应无予索性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他鼻翼微动，从穆迟身上散出来的味道让他心静。

淡而不浓的烈日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家里后花园的阳光，光线灿烂，能带走所有不愉快和病痛。

应无予突然想起，穆迟似乎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入的这里。他暗暗在心里画上一笔，有时间再告诉他也不迟。

今天太晚了。

“不早了，”应无予起身，“早点休息。”

穆迟料到应无予不愿意等，估计要第二天动手，便痛快的答应了。腿上的伤确实会拖后腿，不利于明天的行动。他相信睡觉能解决百分之七八十的问题。

等到躺在床上，穆迟又想起个问题。

他转身看向应无予，“女尸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来看他们，是找不到还是……”

明明是个难点，偏偏穆迟觉得应无予知道答案。

应无予也翻了个身，半靠在床头，看着床上隆起的曲线，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没人能看到他黑暗中拧起的眉毛，他在思索。

片刻后，应无予答道：“死了。”

死了？！

“你怎么知道。”穆迟脱口而出。

“猜的。”应无予转过身躺下，满身的拒绝。他闭上眼睛：“不早了，睡吧。”

穆迟：“……”

应无予不愿意说，再来十个他都不见得有用。

没办法，穆迟只好带着满肚子疑问，转头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极为深沉，以至于醒了后他有片刻恍惚，不知道是身在梦里还是现实。

窗外阳光明媚，日光斜斜照进来，不偏不倚落在被子上，在洁白上压了层金黄。

隔壁床上没有人，被子整齐叠在床头，没有一丝褶皱，似乎没人盖过。

“应无予。”穆迟喊了声，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撑起身，在屋里环视一遍，果真只有他自己。

奇了怪了，他嘟哝一声，第一个想法表情应无予去了保安室。

正想着，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有前车之鉴，穆迟猛的紧绷，边想着门外的人是谁，边走了过去。

“谁？”

“是我。”

“许雅雅？”穆迟不确定道。他认真听了听，确定真的是她后才放人进来。

刚进门，许雅雅便满脸紧急，抓着穆迟的手腕就要出去。

“出事了？”穆迟忙问道，没有情况许雅雅不可能这样焦急。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真不想动的时候，许雅雅拉不动他。

许雅雅胡乱点头，“你来看就知道了。”

穆迟对她的房间有不好的印象，听到这句话心里抵触更大。可看许雅雅的表情不似作假，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

这一看，直接让穆迟倒吸口气。

许雅雅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婴儿用品，上到奶嘴奶粉，下到痱子粉尿不湿，应有尽有。不了解情况的可能以为在摆摊。

“这都是哪来的。”穆迟瞅着脚下，根本没地方落脚。

“不知道，”许雅雅摇头，“早上醒来就在了。”

这些婴儿用品呈半圆形，将许雅雅的床威仔中间，层层包裹，宛如狼群进攻猎物。

穆迟弯身随手捡起个玩具娃娃，目光猛的瑟缩，很快又平静下来，装作没发生的模样。

“你碰不该碰的东西了？”

许雅雅否认，“没有，昨天一整天我们都在一起，真碰到什么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穆迟点头，相信了。

“见应无予了吗，”穆迟状似无意道，“他可比我厉害，回来让他看看。”www.)

“不用麻烦他了。”许雅雅连连摆手，见穆迟在看他克动作小了些，“我觉得咱俩可以。”

“可以？”穆迟突然笑了，许雅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理解穆迟在笑什么。此时的她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玩具娃娃，模样好看，却有双会扑闪的大眼睛。

“怎么了？”她说话的声音小变得卡顿。

穆迟捏了捏玩具娃娃的小辫子，无奈又轻声道：“能不能换个人骗。”

“啊？”

“别装了。”穆迟垂眸看了眼手里的娃娃，将他的脸冲着许雅雅，“你根本不是许雅雅。”

“许雅雅”扯出个僵硬的笑，疑惑道：“我不是许雅雅是谁。”

穆迟摇头，“谁知道是哪个鬼哪个神，总之，你骗错人了。”

“许雅雅”：“……”

“好。”

保安倏地瞪大眼睛，眼中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愤怒最后又化为惊恐，他挣扎着后退，结结巴巴道：“你不能杀……杀我，我……”

后半截话被他含在嘴里，眼前一闪，来不及感受疼痛，黑暗不受控制的袭来。他肥胖的身体坠在地上，带起来的土全部落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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