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揉了揉耳朵，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她即使是鬼声音也不该这么难听，粗犷男人的声音比她的声音都要好上一些。更何况，她是一位优雅的女士。

不等他开口询问，应无予已经扭过女鬼的脑袋查看一番。

白色衣服烧成了灰烬，漫天飞舞，落到了窗台上。女鬼无影无踪，什么也没剩下，宛如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窗户无风自开，吹动了台沿上的灰烬，露出了一张纸和一枚闪着光的戒指。

“没有舌/头。”他道，“生前嗓子受过伤。”

晃神片刻，应无予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

房间的窗户关上了，不会有风吹进来。应无予收回视线，淡淡扫过女鬼的脸。不等穆迟看清他是怎样将女鬼抛出去时，一条火龙已经在半空中呼啸出声。

时间极为短暂，火光过后便是满地狼藉。

她早已没了意识，全凭着本能行动。作为鬼，她的要务自然是找个受害者。谁将她放在这里，不言而喻。

这座从外表看充满温馨的古堡在穆迟眼里已经变成了装饰华贵的棺材。眼前的女鬼，巴特莱的妹妹不过只是陪葬，真正的墓主人是隔壁温斯顿古堡的温斯顿。

他现在还不清楚巴特莱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是执行主人任务的忠心仆人，还是替代妹妹的刽子手。但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做个看客。

房间静默片刻，猛的响起女鬼吼叫声。

她放开应无予，疯了般朝着穆迟冲过来。她虽然身体柔/软，毕竟脑袋还在应无予手里攥着，伸长手臂抓向了穆迟。

“死……”

轻巧但锋利的刀握在手中，刀尖在手电照射下隐隐倒映出寒光。一抹星光在穆迟手里旋转，刀尖毫不留情穿透了女鬼的手臂，堪堪划破了应无予的衣服。

穆迟更倾向于前者，巴特莱为温斯顿做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甚至包括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了满足主人而扮成亲妹妹，穆迟相信，巴特莱能做出来的只会更多。

“死，死……”她的声音极为恐怖难听，比指甲划黑板还要更上一层。

确定穆迟处在安全区域外，应无予将女鬼拽了回来，攥着头发的手改为抓脖颈。她的脑袋试图扭回来，却被卡的死紧。

这张酷似巴特莱的脸扭曲疯狂，没有眼珠的眼眶里流出了血泪，黏糊糊蹭了应无予满手。她仍不死心，柔若无骨的身体蜷缩着，想要再次攀上应无予的身体，将他绞杀。

难怪。

而且她身上的伤不止一处，还有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

应无予收起打火机，扫了扫肩膀，一步一步踩着灰烬在窗边站定。修长的手指在突然露出来的月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

他白的有些过分，穆迟远远便看见了。

“信上写了什么。”穆迟边走边问。

应无予大致扫了眼，眉头缓缓皱起来，眼神里看不出喜怒，总之心情不是很好。他将信拿起放在穆迟面前，薄唇轻启：“游戏快要结束了。”

信写在羊皮纸上，每个英文字母间的距离恰到好处，尾巴卷起来的弧度既潇洒又张狂，信的右下角有个杂乱的缺口，缺失的正好是署名。

不过不用费尽心思去猜测这封信是谁写的了，信上的字体与邀请函上的一模一样，正是温斯顿的手笔。

游戏马上结束。

“游戏什么时候开始的。”穆迟细心折叠信件，放进口袋里，“咱们收到邀请函那一刻？”

应无予的目光仍在手中那枚雕刻着雄鹰的戒指上，闻言，说道：“更早，在遇到许雅雅的那一刻游戏就开始了。”

的确是这样。

自从认识许雅雅之后，副本仿佛开了挂，一个比一个离谱。穆迟甚至有些想念刚进地狱时经过的副本。

穆迟猛的一拍手，“咱们是来找许雅雅的。”

应无予“嗯”了声，拢了拢外套，率先走出了房间。不怪他忘了，一路上对许雅雅的耐心已经透支了，他原本就不是多情的人，何况许雅雅还不是人。

古堡就这样大，穆迟和应无予已经找遍了一二层，只剩下了第三层。

一踏进三层，诡异的气氛抵挡不住传来。似乎二楼和三楼楼梯交界的地方有看不到的结界，将第三层和下面的两层分割开来。

穆迟和应无予并排走着，在三楼装饰华丽的走廊里迈了不过两步，应无予突然拦住了想要继续朝前走的穆迟，“前面有东西。”

“我们找对地方了，”穆迟先说，顿了顿又道，“有多凶。”

应无予垂眸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和穆迟十指相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穆迟等待答案的眼神下轻轻说了句：“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对于他哄孩子般的说法，穆迟无可奈何。

应无予说有人的房间就在走廊最尽头，禁闭的房门上雕刻着捧花天使和爱神丘比特，细节处又可以看到玫瑰和蛇的化影。一时让人摸不清设计者的意图在哪。

沉重的房门紧闭，却有暖黄的光从门下露出。照亮了鞋尖前那一片小小的地毯。

“他们就在里面？”穆迟有些犹豫，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不可能有开着灯的房间出现。

应无予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牵着穆迟的手揉了揉他的掌心，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日常小事，和每天早上穆迟睡眼朦胧问吃什么时一样。

“看看就知道了。”他道。

穆迟：“……”

万一见到不是人的东西怎么办！

穆迟摇头叹气，直觉这不是个好办法，但眼下又好像没有比它更好，更快的主意。

反正来都来了，肯定不能略过。

“咔哒”，清脆一声，房门打开了。

应无予按住门把手，推开了门。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暖黄的光铺满了整间房，恍惚间穆迟以为回到了家，自己的房间里。头顶灯光的色调和他房间一模一样，甚至有种看了想要睡觉的冲/动。

房间装饰很简朴，就像打开总统套房看到的却是标间的装修一样和门外的走廊格格不入，眼前的房间就像是勿入富豪中的穷光蛋。

难以想象在古堡里会有这样的房间，不过这比起窗户前坐着的两个人不算什么，他们才是穆迟和应无予此行的目标。

一对熟悉的身影并肩坐着，同样的姿势看着窗外，对于穆迟和应无予的到来无动于衷。

“梁铎？”穆迟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他们，“许雅雅？”

他连连喊了三遍，才得到回应。

梁铎最先有动作，转身看向了穆迟两人。

见到他的瞬间，穆迟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紧握着应无予的手才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倒吸冷气声。

梁铎惨白着一张脸，没有眼白，纯黑的眼睛死物般盯着穆迟，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只有没有尽头的冰冷。他伸出一只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穆迟不要说话。

做完了一系列动作，他将身体扭了回去。

紧接着许雅雅转了过来，低垂着脑袋，注意力全部在她膝头摊开的一本书上。穆迟仗着视力好，愣是看出那是一本笔记，从字迹来看，八成是传说中温斯顿的日记。

被打扰的感觉很不爽，许雅雅在书上敲了敲，闷声闷气道：“你们听不听。”

她好不容易说话，穆迟还想再试试，“你觉得我该听还是不听？”

许雅雅顿了顿，抬起了头，乌黑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移到脑后，露出了脸，她的眼睛还正常。

“我觉得你们该听。”许雅雅道，“听死前小故事是个幸福的事。”

“她说什么？”穆迟以为自己幻听了，碰了碰应无予，“死前小故事？”

“是。”应无予已经坐在了地上，一副准备听讲的表情。

梁铎也转了过来，四个人围成了个小圈。

“到底听不听。”许雅雅俏皮的声音带着不耐，“马上就要念到精彩的地方了，不听就快出去。”

门“乓”的一声，弹开了。

穆迟在心里啧了声，挨着应无予坐下来，“我听。”

“那我们……”

“等一下。”穆迟打断许雅雅的话音，胡乱扯了两句，“听小故事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们故事是和谁有关的，不然我们可能听不明白。”

“当然可以。”

许雅雅竟然表现得很高兴，就像炫耀自己美丽尾巴的孔雀，兴冲冲举起了膝盖上的厚本书，悄悄道：“是温斯顿先生的日记。”

“我们小声点，不要让他知道。”许雅雅嘿嘿笑了两声，“不然他会生气的。”

“能让我看看吗。”穆迟伸出手等着她的回答。

“不行。”许雅雅一口回绝，“你只能听。”

下一秒她收起脸上的表情，换上了带笑的表情，“那么赶快来听吧。”

她微微仰头盯着穆迟，

穆迟注意到，许雅雅原本正常的眼睛，正在被墨色一寸寸占领，不一会儿变成了宛如黑曜石般的黑色眼睛。

生前受到伤害，死后还要留在这里。

见过这么多鬼，穆迟还从没听过如此难听的声音，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后退半步。视线和应无予在半空中相接，一触即分，两人都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穆迟俯身捡起手电，轱辘一下钻到了墙角，顺便关闭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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