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她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完全看不出情绪，但是从她身上所传达出来的那份深沉的悲伤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太宰突然跟我说了这件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我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比较好，但是……我不想和大家分开。”

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她可以变成人类，那又能怎么样呢？

时弥抽噎着打了个哭嗝，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的说，“我，我要说！”

“被清除掉所有记忆的我拥有的第一个家人是清光，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我以为他是哥哥，虽然他自己否认了，但是实际上我一直都把他看成我的第一个家人，我的哥哥。”

他捧起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拭去她脸颊的泪珠，满眼心疼，“不哭了好不好？”

“没关系，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这次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说。”

他本来就没在意这件事，他们当初的约定就是他死后的时间全部归属于她。

他没开口，因为知道她的倾诉还没有结束。

他松开了她冰冷的手，辗转将她抱起来拥在怀里，时弥眨了下眼睛，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她转身回抱住他，情绪彻底崩溃了一般，埋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降谷零一开始只是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沉默着听着她充满悲痛的哭喊，即使自己内心也在跟着一起疼，他也没出声。

时弥的眸色黯了黯，“……那你听到了么？”

“如果我说我没听到，似乎没什么可信度，而且，时弥你刚才的声音挺大的，所以在走廊上往这边走的时候有听到一些。”就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才会走这边的走廊的。

一些……其实她们也就说了几句话。

降谷零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刚到。”

直到，女孩的哭声开始沙哑，声嘶力竭，他听着她好几次快要喘不过气的哭声抓紧了她的裙子。

“时弥……”

时弥将那天太宰治说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

卧室里。

她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矮脚桌被挪到了一旁，降谷零坐在她对面，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微垂的眼睫下眸色一片柔和。

“后来……这个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特别好，我经常做噩梦，青江会给我唱童谣，阿萤会给我抓萤火虫，退退会把猫猫们叫来陪我玩，部部每天都守在我身边，还有，光纺总是会做最美味的料理给我吃，鹤球球会陪我一起恶作剧，数珠会给我念佛经，歌仙会教我写字，一期哥和大哥他们也特别疼我，还有……”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微弱下来，到最后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

降谷零:“……”

“那先喝口水好么？”嗓子都哑了。

他微微侧身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凑近她嘴边喂给她，喝了两口之后，时弥伸手接过杯子，自己将那杯水喝完了。

短暂的平复了情绪，她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接着说，“总之，大家特别特别好，时政的刀剑付丧神不是只有一个，就像是复制体一样，有分灵，有本灵，力量是没什么区别的，不过，不管是分灵还是本灵，都是拥有情感的我的家人！”

“我已经算不上是正规的审神者了，所以，如果我做了人类，等我死去了，大家就会被时政回收的，也就说，消除记忆变回原本的刀剑形状，等到下一个审神者将他们唤醒，成为他们新的主人，他们将不会记得和我一起度过的一切。”

“我不想要大家变回冷冰冰的兵器，也不想要大家被消除记忆，我想要永远陪着他们。”

“之前……大家知道我想要找哥哥之后，为了来到现世，让我们的本丸快速升级，大家每一天都在战斗，他们是为了我才会去战斗的，每一天，每一次，上千次，上万次……数万次，我们穿梭了无数次的时间，才换来了来到现世的机会，在那数不清多少次的战斗之中，大家每个人都受过伤，轻伤，重伤，有时候连本体都差点要碎掉……”

“他们是我的刀，他们是为了我才会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受伤的，他们是为了我才会生存在这个现世的，甚至为了我，去反抗时政……”

“我不能丢下他们，也不想丢下他们，我最喜欢大家了。”

也是因为这个，在听到太宰治说的那番话之后她才会那么激动，因为她不想变回一个普通的人类！

她变回人类，那不就亲手杀掉了大家么？

夺去身形，消除记忆，变回冷冰冰的刀剑。

那跟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家人，他们拥有数不清的回忆，那对她而言是最珍贵的宝物。

是他们将她带来了这里，让她找到了哥哥，她怎么能在找到哥哥之后转身将他们抛弃呢？

这种事情，光是听到就会觉得心脏疼到快要受不了，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痛苦的快要死掉。

所以，她绝对不要！

想到这里，时弥抬起头，用哭红的眼睛望向降谷零，哑着嗓子轻声道，“我无法做到为了你，丢下我的家人，去做一个人类。”

“本来我想等之后我们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再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现在你听到了，我就现在跟你说。”她淡淡的解释道，“如果你可以理解……我会很感谢你，不能理解也没关系，我们……”

降谷零直接打断了她，“我们怎么样？分手？”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像是泛着冷意，声音冷淡到快要听不出情绪，“时弥，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就放弃你，是么？”

“……不是。”觉察到他在生气，她有些委屈的抿了抿下唇，“我只是跟你说一下这件事，然后询问你的意见。”

她只是更能看得清现状了。

她喜欢这个人。

而他之前已经想过很多次放弃她，所以……

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情他想要放弃了，她是完全拿这个人没办法的。

她之前唯一能做的是杀了他，可是现在……杀了也没用，他不想陪她就是不想陪。

她什么都不能对他做。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约定的事情么？”半晌，她听到男人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只给我做小蛋糕？”

瞬间，脑门被弹了一下，时弥捂着额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疼。”

“下次记住了。”降谷零抓过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泛红的那一处，语气温柔且郑重:“最初的约定的重点，是永远都会陪着你。”

“既然更早就约定好了，那现在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我早就做好了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准备。”

说完，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别乱想了，该睡了，就为了这件事嗓子都哭哑了，你不觉得很不划算么？”

“……我，我为的不是这件事。”她小声的辩解。

“嗯？”

“我只是想到了过去大家的生活，有点忍不住。”

现在那么安稳和平，而以前他们活在无止境的战斗之中，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只是为了给她赌一个可能会离开他们的未来。

他们该有多痛苦啊。

降谷零将她放在床上，不由分说的给她盖好被子，“你的想法会传达给他们的，所以，现在快点休息。”

门口那么多人，也就她一点都没发觉了。

时弥抓住他拉被子的手，“可是我还没洗澡。”

降谷零:“……”

“等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噢。”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降谷零拉开门的那一刻，十几个人迎面扑倒在地面上。

“晚，晚上好啊安室先生，嘿嘿……”信浓一脸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地上那一群拍衣服的男人，降谷零在心底微叹了一声，“刚才时弥说的，你们都听到了？”

“她不想和你们分开，所以下次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只会让她伤心。”

“因为时弥很喜欢安室先生你嘛，她本来也是人类，所以，大家就想让她更加舒服的活在这个人类的世界……看起来，是我们想太多了，没想到时弥会这么痛苦，也没考虑过她其实并不想要。”萤丸垂着脑袋小声说。

“我知道你们也只是想要她更加幸福而已，不过，我并不在意她是不是人类，所以，大家也不要给自己的未来增添痛苦了，更何况……”降谷零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你们也听到了，如果我真的要她变回人类，她就要放弃我只选择你们了。”

“我一点都不重要呢。”

“呜呜，大将这么喜欢我们，我好感动！”信浓抱着乱讲脑袋压在他肩膀，眼眶红红的囔囔。

“我也是！我最喜欢主人了！”

“安室先生你一点都不重要的，我还是主人最喜欢的那个人！”

“我明天要大将带我出去玩，不带安室先生！”

降谷零:？？？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担心他们还出来劝？

眼泪砸落在他的手背，烫的他觉得整只手仿佛快被烧灼，降谷零抬眼望着她，女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低垂着脑袋，脸颊挂上了泪珠，周身笼罩着化不开的哀伤。

他应该从他们的话语里已经推断出了实际的意思。

时弥咬紧了下唇，抓住了他的手，“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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