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如意你是我的徒儿，就永远不要怕。”

丁劲摸索着擦走了她脸上的泪水，手里的衣服放进她的怀里，他腾出另一只手来，小心的，非常小心地没碰到她的别的地方的也摸到了她脸上，轻轻地抚摸她的头，拍她乱糟糟的头发，头发里少女柔软的耳朵。

今天……给丁劲说了……

就……

像是抚摸一只猫，一个宠物，一个比自己要弱势很多的生命。

两人对视，丁劲显了轮额上的血色九瓣才走进屋去，把如意放到了床上，转身对容音明珠说：“容音公子，你做起事来是真不大行啊。你觉得呢？”

好多人都这么说来着，说容音明珠在修行理论和自我修行方面或许是王者，但到了待人待物，为人处世，解决问题就不是什么好手了。

大家都这么说，说了三四十年了，容音明珠也没往心里去。

丁劲摸索着给她披上衣服，知道她已经哭软了身体，没有再强求她许多，勉强让衣服可以蔽体后，他在一片血海中，抱起如意。

如意缩着身体到他怀里，看了他一眼，就安心地睡着了。

受了伤的小猫咪一样，丁劲如此想，也愿这一刻能够一直如此，往后每一次，无论在哪里何时，他都能找到她，让她这般，受伤的小猫咪一样，安心睡下。

如他所言，他蒙住了眼睛，但手上拿的东西不光是衣服，还有一条毛巾。

“把衣服穿上，我给你擦擦脸。”他这样说着，摸索着把衣服递给如意，然后顺着她手的位置去找她的脸。

丁劲有些费力地找到了她的脸，毛巾下去，擦了两下，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很多很多，多到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袖。

“你不要怕，我蒙着眼睛的。”丁劲说，如意听话转头，就看到了从黏糊糊的草里走出来的丁劲。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容音明珠急急忙忙洗完澡才发现自己遗漏了最重要的东西，他赶紧要回姜籽的安全山去找如意，才开门要出去，就见丁劲半身都是血污，怀里抱着裹着衣服安心睡去的如意，站在他的门口。

你是龙。

丁劲本想这样说，但他立刻就想到很多年前，他就这么说过，不光他，好多人都这么说：“你是龙啊，为什么会害怕？”

你是超越我们所有人的存在，你是力量，你是光，你是我们向往的一切和最大。

“我是这个世上的最强，满级且可以无限自愈的仙师。五百年前就已经是了，五百年后，更是。你无需害怕，永远都不要害怕，永远记住，记住我说的话。”

“我会用生命护你，这世上有我就有你，没你也绝不会再有我。”

我觉得我今天是真错了。

他心里这样想，口里要承认错误还缺少一点勇气。正挣扎鼓励着自己呢，丁劲摇摇头，看样子是不用他承认错误，边是离开边是拍了拍容音明珠的肩膀说：“找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下如意，还有，今天受伤最深的人肯定不是如意，你可明白。”

不是她还能是谁？

我吗？

还是我已经吓傻了全红色的堂姐和侄孙？

都不是……

容音明珠忽然明白过来，此时他的门人也过来喊他了，怯生生站门口，支支吾吾冲容音明珠喊：“门主，那个……”

那个姜籽又来了。

一身纯红色，跟油漆刷过一样，时间有些久，他好些地方还要干了，红色的皮翘起来，人跟已经没救了一样，站在容音明珠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

“你……”

“如果可以，最好没有你。”

“如……”

“最好没有你，如果可以。”

“姜……”

“将来，你和我已经没有将来了。”

沟通失败。

已经洗干净的容音明珠对着红色起皮的姜籽，低头认罪，无言以对，过了好久，他见二人对峙，姜籽还是这么个红色起皮的状态，都半个小时了，他也没见要撤，实在是没办法了。

容音明珠抬头，声音很小说：“这一次我觉得我是真对不起你了。”

“别介。去看一下现场。”

姜籽说，说完就转身往他的安全山走。

容音明珠也没办法，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跟着他又去那个他其实一辈子都不想去第二次的地方。

怎么会想去呢？

整个山头都是红色的，大树在掉漆，草被过分多的红酱粘到了一起，太阳一晒都成块了，一块块的，看着只能整体割掉才好。

颜色，浓稠度，还是其次，关键是那味。

老天！

红色的姜籽站在红色的山头上，看着容音明珠。容音明珠因为已经洗干净了自己，站在那朵姜籽的心形云彩里，怕脏都没舍得往前一步，脚踏实地。

两人沉默地看着彼此。

“要不我赔钱吧？”容音明珠讲，姜籽脱下脚上的鞋，对着他脸就是一下：“渣男！”

哪跟哪这是？

但眼前景象太震撼了，容音明珠被打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又低头沉默一会，他抬头看姜籽说：“我可以给很多。”

不该这样的，但姜籽也是大风大浪见多的人了，歪楼地在此时问容音明珠一句：“你谈过恋爱吗？容音少爷？”

容音明珠好久没说什么，再开口他认真看着姜籽，严肃说：“我一直没有婚配，是觉得自己能修到九十级，如此的话，与常人家的女子欢好，岂不是害了人家。如此而已，并不是因为喜欢男的。”

……

我想杀了他，谁来拉着我。

姜籽在心里念了一整套《圆觉经》才说服自己不要杀生。

强忍住了嗔念，姜籽居然逼自己微笑对着容音明珠道：“我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您这两句‘我可以给钱’‘我可以给很多’十分熟悉而已。”

“原来你是这样的渣男。”容音明珠惊讶说。

姜籽……

又打了一架，没悬念的一个万剑归宗，一个天雷地火。

双方都差点死了，一身红的红山上滚一轮，日落天黑，丁劲没办法又去了趟此生绝不会想再去第三次的地方，这才把二人给收了回来。

三个人都是一身血红，弄了间偏僻的房间搁着，这回也没着急去洗澡。

眼下问题太严重了。

颜色都是次要的，这个山头是安全山，姜籽经营三百多年，容音明珠都八十六级了，不是突然间开窍，平素想肉眼看到都难。

味道才是最重要问题。

别说电光火石门内三十七，不，三十六个有修行的门人，哪怕是门内干杂役的厨房大妈和清洗大妈，眼下都闻到了，满山门地看是不是有人随地大便了。

这样强烈的味觉冲击，这还是头一天。

等明天太阳再曝晒一天，这满山遍野的猪血吧，暂且这么认定了，就认定了是猪血吧，是别的物种更可怕。一山的猪血过了保质期，味道得多销魂，这山头还让不让人住了。

“别的人也没那么高的级别，”丁劲是真没想到，短短几日，自己被迫露面不说，还是给容音明珠和姜籽这样两个高等级仙师开会。

如何能想到啊？如何？

“你是麒麟宗的，怎么也跟他一般见识。”他没忍住骂了容音明珠一句，才接着前提讲：“有人的第八法是下雨，下大暴雨的那种吗？把山头给洗洗，洗洗。”

问完之后无人应答。

好久，容音明珠看向他道：“仙师您？”

“不是展示过我的第八法是花瓣雨了吗？！”

丁劲怒吼，当即容音明珠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但他碧火麒麟出身，第八法也不过是雾起云去的，不是太有底气说什么，只能看向姜籽。

姜籽也看他，十分坦诚：“我的人道八法都是剑术，第八法就舞剑的时候下点小雨。第八妖法是山后出现彩虹，特别可爱，你现在可有心情？”

容音明珠根本多看他一眼都是生气，三人无语一会，丁劲长叹一口气，讲：“要不，让如意把山烧了。”

说话，他比出个数字“八”，道：八分熟。

“不要害怕，别怕。”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就算手指的感觉不对，耳朵总不会。才成年的姑娘，缩成一团，哭得很大声。

“别怕，别怕。”你是龙啊，龙是不需要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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