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明珠独自在空荡荡的院落里转了一圈。院子的设计是他找人做的，但设计下来，整个院子的修造，招生，随后日复一日带着门人弟子于此内的修行。

雨后的午夜有清朗的月光。

他话没说完，喉咙里就是一阵哽咽，将头埋进了浣熊的软肚肚，容音明珠难受地说：“这世间怎么就没个法子让小熊猫能活一百年？”

别说小熊猫，普通人的寿命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他独自站在月光下，略等了一会，听到稀稀拉拉零星的树叶被吹落地面的声音，他知道是乖乖来了，都没往声音的方向看，只是伸出手唤了一声：“乖乖。”

容音明珠又挨了一顿黑圆手，笑起来，把浣熊拥怀里疼惜揉他的头。只是欢乐的时光总是太快，容音明珠揉了一会忽然一声长叹：“若是山门没有了，你怎么办？”

姜籽想说：“我跟着劲哥儿下山呗。也好多年没好好活动了，难得劲哥儿时隔五百年又傍上了龙。”

他还是浣熊，因而没说，那边容音明珠叹道：“炸了山门又如何，我只是怕我走了，只是三天，再回来你就没了。你说……”

坏了！

姜籽想，下一秒明珠就摇摇头，责备他道：“不要去吃厨房里的东西，姜籽做的，有毒。”

你不是吃了吗？你死了吗？青天白日的，不胡说你会死吗？

丁劲想说“你这不是逃避问题，是……”

没能说，容音明珠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见他离开，丁劲想着妖怪也不是那么好打的，能力法术还是其次，涉及到战斗，还有很多心理上的关卡要渡过，容音明珠不愿意走，那他和姜籽带着如意一块去也是极好的。

容音明珠顿了顿，背过身去道：“无论怎么说，神火门都是在我这里出的事，他们要带人上门讨要说法，我身为一门之主，不能逃避问题。”

浣熊拿出两只黑圆手打容音明珠的脸，把他一顿好打，容音明珠左右摆头，弄完只道：“顽皮。”

让你顽皮！姜籽又把他一顿好打。

“你怎么……”丁劲只是作势要反驳，姜籽对着他就是一脚，踢了就走了。

姜籽打人根本不讲理，他就是个神经病。

丁劲捂着脸，白眼看他，没想姜籽比他有气势很多，白眼翻更白，他声音还大，冲着丁劲就是一声：“你个呆娃娃！他不走，我能走吗？”

浣熊连跑了两步，顺着他的手臂到他怀里。

明珠抱住浣熊，很用力地吸了口它头顶的味道，觉得……有些饭菜味。

姜籽也是无语，任由容音明珠吸了一会软肚肚，他再把头拔出来，看着浣熊的黑眼睛难过道：“我非是在意我的房子，我的名声，我自己。我一是我走了你无法人照顾，二是怕你随我下山山下空气污浊又不似这里终年清凉，三……”

他没说三，三已经说过了。

容音明珠长叹气，看着月亮。

“若是要眼睁睁看你没了，后世孤独，我宁愿没有这金八的修行啊。”

天啦！！！

深情如此，浣熊险些哭出来啊。

“师父，如意会乖乖。”

如意发出很小的呢喃，丁劲过去，看到她眼睛还是闭着的。他伸手摸她额头，觉得温度还是有些高，不过龙女嘛。

丁劲翻到日记中靠前的一章，看到龙女说：“原形日后，似有三四年的时间，我的身体都在发生变化。如何改变不知，但几年过后，有次受伤，师父说我体内的血脉内脏与常人都已经不一样了。”

后面还有日记，龙女讲她在身体的变化期内，稍有过激，或是情绪，或是身体，都容易引起低烧。

丁劲想如意应该也是这个问题，没太在意。他寻了一圈，在身上寻到了一条丝绸质地的长巾，觉得清凉，折起来放在了如意的额头。弄完，他见如意呼吸急促，眼珠子也在眼皮下拼命转，心想她可能是在做梦，就坐到边上，安抚小孩一样，抚摸她的额头。

毛茸茸的，如意的头发不够长，乱糟糟可能不到腰的头发，结了两个大松果……其实是牛屎坨一样的团团放在脑袋的两边。丁劲摸着她毛茸茸，小孩子一样的头忍不住摇头。

同样是龙女，前面玲玲的头发很长，直落脚踝，在连星光都没有的夜里，她一头长发，好像纯黑的河。

“美吗？”

“很美。”

“是头发吗？”

“是你。”

丁劲收回手，思绪从已若碎片的遥远处回来，再看如意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全碎吧，原本就是破衣改的，被火焰燎过了，可能下一次水就会破了吧。

“还是得给她置办一些日用品啊。”

丁劲想着，从傻狍子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表。他这块手表挺好的，可以同时记录五个不同地方的时间，设计的最初是用来记录地球上不同城市的时间吧，但到了他这里……

丁劲看表，看到左边第一个小窗口的时间是10点半。

手机地球里他定点的位置的时间跟这里一直是黑白颠倒的，10点半的话，算是最好的购物时间吧。丁劲想，在脑子里预先演练了一遍去手机地球购物的最快途径。

置办东西，他总是会去手机地球，五百年来一直如此。前面去那总能买到很好的衣服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再后来，大约是几十到百年前不等，能买到的东西突然变得有些可怕，再到眼下……

那边的日用品，丁劲觉得比这边要好很多，人也要多很多，生活在那边应该是会更加快乐的吧？或许？

丁劲没忍住摇了摇头，一个响指，他抬头看向他的黑色圆灯，点了那个点。一阵朦胧却刺眼的白光后，丁劲和他的灯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浣熊迟了几分钟，到如意休息的房间时，丁劲已经不见了。

关键时刻人不见，很好，很有他的风格。

浣熊认识丁劲也算有点年头了，屋子里没散去的电气味闻了闻，再看床上酣睡的如意，浣熊走过去，爬上床，用黑圆手揉了揉如意的头，他的视线也被如意乱糟糟小孩子一样的头发吸引了几秒。

“哎……”叹了口气，姜籽已经是人的样子了。

坐在如意床边，他摸了摸如意的头，嘱咐她道：“这一次啊，你可别想不开了啊。一念之差，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管你是一条龙还是一只小蚂蚁，没了，就没了，哪怕有血九瓣，人没了就是没了。”

说了句，姜籽站起身，走出房间。

等他穿好衣服，再去找到容音明珠，天色已经很晚了。

容音明珠是大家公子，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自己虽然不愿下山，不过已经连夜在做其他人下山的准备，夜深了也没睡觉，西厢房里跟两个侄孙交代着事。

姜籽隔着窗户纸，在房间外看了一会，看他们三人聊得很好，本来是不想进去，打算明天再过来劝容音明珠下山的……

我TM能劝他吗？我能让他不要生气就已经很不错了。

姜籽自我怀疑一阵，忽然看到房间里聊好好的，那红头发翡翠小哥点着头，应付了几下要出门。姜籽疑惑一下，便见他推门出来，边开门还在边说：“我实在是不放心，一天都没见着毛坨了，我担心他给狼吃了。”

……

他个九百多年前就赤九瓣，时间停止的超人，如何能被狼吃了？

“瓜娃子！”姜籽无意叹出了声音，再想回避，门口的翡翠已经是血红眼看着他，分分秒钟就要拔剑与他肉搏的状态了。

明珠拉开浣熊，端详它一会，疑惑道：“你怎么一身油烟味？”

这样想来，容音明珠不去便罢。

丁劲做了决定，转身要跟姜籽商量“打无敌大星星”的事，才转身就挨上了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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