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玥边说边连连叹气，子佩知道她遭受的磨难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上有年事已高的宋母下有年幼的两个孩子，还有举步维艰，债务缠身的破败工厂，天知道这半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里子佩也是一声叹息，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这是怎么了？”子玥怜惜又自责地望着子昂，因为无法提供金钱的帮助内心无比纠结难过。

“一共五箱。”子玥对男人说，然后伸手抬起了一箱，吃力地向仓库里移动。

叶子佩刚要下车帮忙，宋子玥像脑后张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说你不用下车，一会儿就好。子佩坐在车里看着瘦弱的子玥抱着大纸箱蹒跚前行，双肩用力上耸，宽大的衣袖下纤细的手臂青筋暴突。眼前的一切让子佩看在眼里不免又是一阵心酸。

“是我心急，自作主张带他来这里，以为熟悉的环境能有助于治疗，结果反而害得他受到惊吓刺激。刚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神经错乱险些出大事。都怪我想得不周，也太急于求成。”子玥眉头紧皱连连摇头，她恨自己的冒失草率让子昂痛苦不堪。

子玥感觉心里不是滋味，曾经的宋子玥高光，优雅恬静。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享受着岁月静好的生活，看到她总有一种风和日丽的感觉。可是面对家庭的巨变她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残酷，用柔弱的肩膀艰难地撑起生活的重担。

是宿命还是责任，子佩说不清楚，也许是爱的深沉吧。就像自己对待子昂，义务这个词是不存在的。子昂予己是担当，是使命，是无法拒绝的爱，是令她活下来的意义。

十几分钟后面包车开进了一栋高楼的后院，在写着仓库的卷帘门前停下。子玥拿起放在仪表盘上的白线手套跳下车。一个男人走过来，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寒暄了一阵他们走过来打开了车门。

也许是刚刚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宋子昂一上车就躺在长椅上酣然入睡。因为车子太窄，他不得不蜷起长腿佝偻着身子。子玥看到后视镜中子昂的睡姿不免有些心疼，可又无可奈何。

车子跑起来之后，车厢里立刻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

见子佩好奇地回头张望，子玥连忙解释说是给一个宾馆送的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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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佩完全没有想到宋子玥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惊讶地望着她走过来。只见子玥脚蹬运动鞋，身穿浅蓝色粗布工装，可能是服装过于肥大的原因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看起来有些纤细。披肩长发已剪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显得清爽干练了不少。不过她的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憔悴。

子玥蹲到子昂面前，看到弟弟恍惚的表情无比痛苦。半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凝滞的眼神紧盯着自己，有些胆怯，犹豫，焦虑。不过面色似乎比半年前好了许多，至少他不再排斥自己了。但是他呆滞的神情告诉她，弟弟仍然没有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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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不……雇个司机？”话一出口子佩就后悔了，看到子玥握着方向盘的手粗糙无光，右手背上还裂开一个小口，像个鱼嘴张开着，应该是很长时间了吧，周围的皮肉已经结痂。

“这点儿小活用不了一个司机，装卸，司机，结算员我全包了。”子玥自嘲地嘿嘿一笑。

“要怪的人是我，我是他姐姐，可是他落难了我却无能为力，甚至都没能照顾他一天。”子玥痛心彻骨的难受，声音有些哽咽。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问子佩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告诉子佩眼前的这栋宋家别墅已经卖掉了，自己很后悔但是别无选择，因为火灾需要太多的钱处理后事，这也是无奈之举。她有时会不自觉地回到这里看看，算是对自己心灵的慰藉吧，不想今天遇到了你们。

子昂的本能反应让子玥鼻子一酸潸然泪下。想到儿时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像个尾巴一样撵都撵不走的弟弟，现在却对自己戒备小心又拒之千里，她无比难过伤心。

“子玥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怪我没把子昂照顾好。”子佩眼圈泛红说。

刚才看到子昂与心魔激烈搏斗，努力辛苦地要找到回来的路，跌跌撞撞向自己这边走来的样子，子佩心疼地想不如还保持现状吧，至少他不用这么艰辛。

“咱们走吧！”子玥看了一眼不远处曾经的宋宅，无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然后跟子佩一起扶起了子昂。

不一会儿，宋子玥重新上车，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到子佩异样的表情莞尔一笑说这些都不是事，自己完全能够承受得了，让子佩尽管放心。

然后她发动汽车继续前行。因为没有了瓷碗碰撞的声音，车箱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路伴行。

“子玥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子佩小心地问。

“委屈你们了，本来应该带你们回家看看的，可是我母亲还不知道子昂现在的状况，我一直瞒着她。因为家里连遭厄运，她老人家又年事已高，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能瞒多久就多久!”子玥无奈地摇头，“现在咱们先回厂里吧。”

半个小时后，面包车开进了工厂大门。这是子佩第一次来宋家的工厂，她睁大双眼好奇的左顾右盼，迎面的办公大楼很气派，大门左右立着两尊石狮，脖颈上系着鲜红的彩绸非常醒目。

叶子佩一面下车一面奇怪地想，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眼前的情景宋家似乎不至于很落魄吧，那宋子玥干嘛连送货都要自己去？不至于连司机都雇不起吧？!

宋子玥似乎看出了子佩的疑虑，轻叹一口气说，工厂已经兑出去三分之二，包括这栋办公大楼。只剩下两个停产的厂房和一个仓库在后面，我们现在就过去。

子玥说着回到车上唤醒子昂。可是当子昂迷迷瞪瞪走下面包车抬头看到办公大楼时，两眼忽然烁烁放光，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子玥始料不及。

上了面包车子佩才发现前排的座椅已经被拆掉，只剩下后排的长椅，空出来的空间摞满了纸盒箱子。显然这辆破旧的面包车已经被改装成了一辆运输用的货车。车子很破旧，后挡风窗玻璃上有一道裂痕用透明胶带粘连着，底盘还有几处孔洞一眼能看到地面。

“我是姐姐子玥，你……还好吧？”子玥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子昂的脸颊。

话音刚落，子玥看到子昂明显紧张害怕的样子，身体缩成一团往后靠向子玥的身边，惊恐不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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