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八年，谈老将军打了胜仗，先皇在宫中设宴为谈老将军庆功，谈将军随谈老将军入宫赴宴，席间，谈将军不耐烦应付，找了借口，去了御花园。朕被几个太监管事欺辱，是谈将军出面教训了他们。”永成帝道。

谈时景有些吃惊，是有这么回事儿，可他记得当时救的是个小太监。宫中素来如此，新进宫的一些小太监小宫女时常受宫中老人的欺辱。他当时只当是如此，看不惯，所以为小太监出头。

“京城原本就是堂哥的家，朕请他回家还要做什么打算？朕说了，无需抓住父辈的事儿不放。”永成帝道。

停顿了一下，永成帝意味深长的开口，“更何况，堂哥大仁大义，并没有因为父辈的事情而进行报复，反倒是帮助朝廷击退芜族并让其归顺，这可是大功一件！”

那小太监居然是四皇子？！

“是朕的堂哥？他现在可好？说起来，朕还从未见过他呢！之前的事儿，朕也有所耳闻，只是具体发生的什么，朕也不知道。不过朕觉的，有些事儿是皇叔跟先皇之间的事情，如今，二人皆已作古，过去的那些事情自然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了。朕除了堂哥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兄弟了。谈将军既然跟堂哥相熟，不如谈将军帮朕请了堂哥回来？”

永成帝的反应跟谈时景预想的不一样，没有隐忍，没有愤怒，而是叫他请了安王回来？永成帝虽然事先不知道他如今为安王效力，可他至少知道城池失守跟芜族的事儿跟安王脱不开关系。现在，居然能够平静的让他请安王回来。

“陛下，请了安王回来是要作何打算？”谈时景问。

永成帝笑笑，“当时谈家被污蔑，朕势单力薄，朕帮不上什么忙，后来，传来谈将军死讯的时候，朕十分难过，朕还没有报答过谈将军。还好，老天爷又给了朕机会。”

言辞恳切，真情流露，十分感人。

想到熬沈迟跟他说的永成帝的为人，谈时景心里笑笑，面上却十分感激，“陛下……”

“无妨。”谈时景道，“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见永成帝，是他早就决定好了的。

——

“外祖父，舅舅这么贸然进宫，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沈迟紧张的问。毕竟，之前在北地，谈时景已经是身死之人。如今又出现， 若是追究起来，那就是欺君之罪。

“谈将军如今安让无恙，实是我大周之福。我大周有守疆王跟谈将军二员大将，必定江山稳固，无人敢犯！”永成帝慷慨激昂。

“陛下，我在北地遇险的时候，是安王的人救了我。”谈时景道。

看着面露疑惑的谈时景，永成帝笑了。

谈时景有些诧异，他并不记得他与永成帝见过。谈家一直驻守边疆，期间，他虽回过京城也进过宫，可彼时还是四皇子的永成帝在宫中是不起眼的小可怜，几次宫宴，他都没出现过。

所以，谈时景实在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跟永成帝见过。

“那时候，朕做错了事儿，陈贵妃罚朕跟朕的母妃不准用饭。朕偷偷穿了小太监的衣裳，是想着从御膳房弄点儿吃的。结果，被诓到了御花园。他们知道朕的身份，陈贵妃授意他们给朕点儿教训。”永成帝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过往种种，不过是上天对陛下的考验。”谈时景从善如流道。

不动声色的就给了安王选择。

果然，阿迟一点儿没有夸大，甚至可以说，阿迟对永成帝的评价算是比较保守的。

先礼后兵，表明了自己继位后的态度。不会跟嘉和帝那样继续追杀安王，不光如此，还愿意以后和平相处。这是来之前，安王跟谈时景没有料想到的。

“陛下，最开始的时候，先皇对安王也算仁慈。”谈时景意有所指。

一开始也是端着一副好长辈的模样，后来不也还是为了永绝后患，不停的派出杀手追杀？甚至因为父亲跟前太子私交好，不惜对谈家下手。他们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周的江山跟百姓，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即便如此，不也还被嘉和帝处心积虑的破了脏水？

“谈将军的担心朕可以理解。”永成帝道，“但朕不是先皇，而且，朕的皇位也不是处心积虑从旁人手里抢过来的。在继承皇位这一点上，朕问心无愧。堂哥担心朕是要把人诓回来再动手，那朕便给堂哥足够的安全保障。”

谈时景出宫之后，没有直接回沈宅，而是去寻了姬蘅。

姬蘅今儿个不当值，谈时景从镇抚司衙门出来之后直奔长平候府。

有些事情，他不信永成帝，但他信姬蘅。

“哟，这腿真好了？”姬蘅语气有几分诧异，但眼里却又实实在在的带了笑意，可见，他为谈时景高兴。

“骑马征战是不能了，正常走路没什么问题。”谈时景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你向来忙的脚不沾地，怎么的今日能如此悠闲的在家品茶？”

“自然是陛下体恤了。”姬蘅漫不经心的说。

“永成帝夺了你的权利？”

“那倒没有，只不过，锦衣卫指挥使当够了。”姬蘅道，“没道理给他老子卖完命又要给他卖命。 毕竟，我还是侯爷呢，总要为侯府的前程考虑是吧？”

“当真？”谈时景有些不相信。

“真的不能再真了。”姬蘅道。

“你就不担心放下手中的权利之后，被卸磨杀驴？”谈时景问。

“那我肯定会在他动手之前干掉他。”姬蘅语气平静，仿佛他说的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从姬蘅这儿，谈时景又了解了不少关于四皇子的事儿。

从小到大的事儿。

果然，能坐到这位置上的都不是一般人。没有点儿手段，就算坐上那位置，也坐不牢固。

“我奉劝你，该看开就看开。当初前太子刚出事儿的时候，若是安王能调查出事实真相，为前太子正名，倒是能把人拉下皇位。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如今朝中又有多少人会念着前太子？”

那会儿安王年岁还小，能有什么作为？

谈时景也知道姬蘅说的很有道理，简单点儿说，就是错过最佳时机了。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了！

你要说因为嘉和帝一直追杀，为了自保，不得不培养势力。

那好，永成帝直接表态，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谁都不追究。

如此仁义大度，你要是不知好歹，一心想要篡位，那就是有预谋的谋反。

“再说了，我猜测，老将军应该也不赞成安王一意孤行，对吧？”姬蘅继续道，“不光有老将军，还有承恩公呢，承恩公的大孙女可是已经定下的未来皇后。纪家是永成帝最坚实的后盾！你也知道，承恩公的本事跟老将军不分伯仲。”

谈时景十分无奈，“果然，安王除了归顺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有，死路。”姬蘅一本正经的说。

谈时景瞪了他一眼，“滚。”

想要寻死，哪儿用这么大张旗鼓？

姬蘅笑笑，“你向来聪明，这些，你应该都想到了吧！”

“只想到一部分。”谈时景诚实道，没想到的那部分，是因为他对永成帝这个人没有了解，如今了解了，也知道，不管如何，安王想要拿回皇位没有可能。

“做个闲散王爷，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再面对无休止的追杀。妻儿的安全也有了保障！不算什么坏事吧！”姬蘅道。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谈时景从容的换了话题，“你不当锦衣卫指挥使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你当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提起你的名号，姑娘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你的心狠手辣，凶神恶煞，谁有那胆子跟你？”

“叫你说的好像我离开锦衣卫就立地成佛了一般！”姬蘅失笑，“心狠手辣的名声，可不是离开了就没了！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是光棍一条？”

谈时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姬蘅，做为锦衣卫指挥使，你这情报不及时啊！如今我可不是光棍一条了，我已经成亲了！如今，娇妻在侧，嗯，别提有多爽了！”

姬蘅一脸错愕，“假的吧？”

“真的不能再真！”谈时景得意，“你抓紧啊，省得我儿子出生的时候，你还形单影只。那也太可怜了！这样吧，我回头就让我娘帮你多参谋参谋，京城的姑娘们虽然绝大部分都大同小异，可总有例外的，是吧？”

“咳咳。”姬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消息也太突然了，谈时景居然成亲了！

“你悠着点儿，别呛死了。”谈时景道。

“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入了你的眼？”姬蘅问。

“姚佳敏。”谈时景道。

被欺负，怎么说也是黑历史。这样的事儿，谈时景不想知道。知道太多了，容易被灭口。

“谈将军。”永成帝复负手而立，“朕幼时与谈将军见过一面，将军可还记得？”

谈时景行礼之后就听到永成帝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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