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妤也翻起身跳了下去。

冷风当头灌，将她最后一丝瞌睡虫也给赶出了天际。

可听闻苏染的话，她提起湖蓝的裙摆，小心地走到苏染身边，一番查看后，惊异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茼妤抬头，望着一望无际低趴在田地中的水稻，不由怔楞道:“那这里的百姓岂不是......”

“小染，你在干嘛呢？”茼妤跟在苏染后面，只见她走向路边的田地，拈起一把土壤细细查看，不由好奇问。

连续捏了好多，都是如此，恐怕不止是这几颗，应当是这一片的水稻都是如此。

“这些都没有谷物”苏染摇头道。

“没有？”茼妤本不愿下地，免得弄脏了自己的绣花鞋。

作为一个厨子，最看不得浪费食物的了，茼妤的语气颇有些气愤和鄙夷。

正月还有水稻，这可是活久见了！

的确。

踏着路面微薄的雪花，一行人踏入了番阳县境内。

刚进入番阳县不久，苏染便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一路走来，虽只走过了两个县，他们见过的百姓虽不富饶，但也跟清河县相差不大，起码衣食住行还是不成问题。

细碎的雪花纷纷洒洒了一整夜，抖擞的寒意沁人。

这些水稻经过了风雪，早已坍塌下来，低低地趴在田地上，可奇怪的是，上面却并看不到几粒谷子。

苏染走上前几步，拨下几粒少得可怜的谷子在手中捏了捏，空瘪的手感证实里面并无果实。

“唔......吃饭了？”正趁着下巴钓鱼的茼妤听到声音，立马一轱辘立起了身子，就看见苏染的背影出了门帘。

“大力，先停一下”苏染忽然出声，轻轻将怀中熟睡的小桓州放在一旁每日睡觉的睡篮中，随后将系在身上的披风解下。

随着刘大力“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土壤在手中摩挲的颗粒感，质地粘重的手感，让苏染蹙起了眉头。

“咦，他们这边好生奇怪”茼妤也发现了异常，“这一片的人可好生懒惰，这都已是年后，眼看着二月便要来了，他们去年的稻子还没收？！”

若真是如此，此地百姓恐怕家中米粮早就亏空，又该如何度过这一漫长的冬季呢？

就是冬季过了，粮食也不可能如此快便从地里长出来啊！

苏染倒是面色平静，“先上车吧”

“那这......”

茼妤指着水稻，明显是想管这档事。

苏染淡声道:“我们得找县令”

如今以她们几人的微薄之力，还是勉强了些。

“你有办法？”茼妤一听便知苏染定是成竹在胸，不由眼前一亮。

“上车再说”

才刚下来这么一会，苏染便被寒风吹的唇瓣青紫，净手后便裹上了披风，将冻僵的小手放在火炉上暖。

茼妤不由有些懊恼。

她刚刚还在外面耽搁，怎么就没注意到小染的身子呢！

暖意渐回，苏染这才开口道:“番阳县内土地多为粘土，这种土质当是十分适宜种植水稻的”

“那怎么空壳了呢？”茼妤提出心中的疑问。

照苏染这么说，那应当是丰收的呀！

苏染摇头，“恐怕是施肥过量，导致水稻贪青晚熟，后又突降大雪，这才让谷物都烂在了地里”

茼妤恍悟，“这样说也有理，但都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按理来说不会犯如此错误啊？”

苏染目光转向被风掀起的窗帘一角，重重山坡闪过，就是他们一路走来，便发现番阳县内山地居多，倒是田地比起其他地区面积要小上许多。

才到番阳县城门，便见城门外许多百姓蜷缩在地，十数人围着一个火堆，相互挤成一团取暖。

人数众多，刘沙河驾驶的马车速度缓了下来，生怕冲撞到了旁人。

“这飘雪寒冬，怎会有如此多百姓聚集于城外！？”宋书奕几人的马车打头，率先发现这一场景，不由皱眉道。

“沙河，下去问问看”宋书奕挑开门帘，对刘沙河道。

片刻后，刘沙河便回来了，“我刚刚寻人问过，这城外百姓皆为番阳县内饥民，大多是县城附近村子的，说是......说是已几日未有米食下锅，家中不少人都饥火烧肠，饥寒交迫下，这才聚集城外，想讨一些吃食......”

刘沙河说着，眼底划过一丝怜惜。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弟弟，也是这般凄苦。

那种寒冬腊月，饥饿不堪到只能吞冰食梗的日子，他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腹中犹有刺骨穿肠的冰凉。

“饥民？！”宋书奕惊讶不已，瞪着大眼睛道:“这个年头怎会有饥民！”

哪怕这个冬日下过暴雪，但要说到灾害到引起饥荒，当不至于啊！？

难道是有别的隐情？

想到刚才路过田地之间，所过之处，田野内稻谷片片皆伏，他下车查看后，发现稻谷竟几近颗粒无收，想必这其中与饥民有莫大关系！

宋书奕大步下车，冲人群而去。

再回来时，已是面色冰寒。

一言不发地与刘沙河兄弟二人将车上的存粮往下搬，一一分发给饥民。

虽不多，可这在饥民眼里却贵如珍宝，纷纷朝宋书奕磕头道谢。

“进城”宋书奕沉着脸色，刘沙河立即挥动马鞭。

递了身份文书后，马车悠悠进城，才找到客栈安顿好，宋书奕便等不及地要去县衙。

才出门，便被苏染叫住，“爹，我跟你一起去”

“染儿？”宋书奕见是她，严肃的脸色缓了缓，语气如同哄小孩般，“爹去县衙有事，你在客栈好好休息会”

苏染摇摇头，“我知道爹爹要去干嘛，为这番阳县饥民罢？女儿也有一些见解”

宋书奕眼前一亮，本想问问女儿有什么看法，但如今早点将这件事情了解清楚便能让饥民早些吃上饭。

否则，眼看着这天便又要下雪了，饥寒交迫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得冻死饿死。

宋书奕不再多问，父女二人一同前往县衙。

这一片片的，不都得烂在田地里了么！

虽说今年的雪确比往年要大，可只要勤快些清扫，一般的房屋还是不至于坍塌，当然，年久失修的另说。

可他们才踏入番阳县地域不久，所见到的房屋都看起来都已有些年头了，墙体颜色都已发黑，可看起来却还十分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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