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愕然。

他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娇美容貌自来不罕，若萧衔是见色起意的俗人，天下比之她容貌更艳之人比比皆是。

可他偏偏不是那等放浪形骸之人。

“并非躲着...只是厘了厘思绪”苏染敛眸，乌扇般的睫羽，在眼底打下一片灰暗。

默了默，苏染神态认真，问道:“为何是我？”

她不会认为，萧衔是以貌取人，以色心动之人。

她说过，她从未将萧衔当做普通人。

他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尺水丈波，也未高声宣誓，夸大其词。

仅是平静如无风无纹的古井般平淡无波，却让人毫不怀疑其中真意。

苏染深棕色的凤眸仿若熏染了一层薄雾，“你可知你所言......”

原先不知这房内所居是宋书奕的哪位公子小姐，内里布置同意简单清雅，待宋家人入住后再依照个人喜好，一一添置。

所幸忘忧刚好热了一盅青梅煮酒弄梨花，这是她的习惯，日日泡上一小壶，为苏染暖身子的。

倒是个细致人。

苏染不留痕迹地挪了挪身体，迅速关上窗户后，便先一步移开了距离。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衔出声打断:“今日所言，句句真心”

笃定、郑重、诚恳。

萧衔话语中，是委屈的质问。

玉勾连云纹灯外罩镂空状灯罩，光影婆娑，斑驳之下，萧衔容貌似勾魂夺魄般蛊魅，他目光灼灼。

“为何躲着我......”

“可厘清了？”萧衔追问。

“厘清了......”苏染抬眸，与他的视线相对，“若我厘清了，你该如何？”

那、为何偏偏是她呢？

她二十多岁人生中，向来情爱不通。

单要说为了任务，苏染自是不信的。

她不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逼她妥协。

系统对她而言，是一个开黑神器，但同时，若是以此威胁，她也无惧。

这一场妥协，与其说是无奈之举，不如说是......

她想试试！

也想尝尝那情爱是何滋味！

萧衔容色也是无比认真，“初见，是惊鸿一瞥，心悦汝兮而不自知；再见，是山重水复，怦然心动就此存；暗部重逢，是始料未及、是别来无恙，更是......几度筹谋。”

初见之时，将她从河中救起，自此结缘；

再见之时，她从林中而来，恍若山间精灵；

暗部重逢，更是他一手推波助澜......

“几度筹谋？”苏染脸色愕然，“这是何意？”

难道他们去暗部，竟是他......

萧衔这才缓缓道来，原来，自一开始，便是他精心谋划。

月华等人还未到大黑山，他便已将竹林内的人手撤下许多，仅留了不多的暗卫隐在暗处。

被逼逃离只是暂时缓兵之计，不过是以退为进，作了一个局，离开竹林。

是给月华等人看，同时，也是抱着另一种目的。

茼睿突然不愿千里从京城到清河镇，其中也有萧衔的手笔，其目的......

“竟是你！？”苏染低呼，脸上诧色浓重。

苏染望着他，此刻也有一瞬间失神，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是内心却觉，这人心思实在深沉的可怕。

竟是从一开始便布局，步步引她深入，而她却毫未察觉。

恐怕......就连最开始她在山上遇到古老指路，以及后来误入竹林，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吧？

苏染不得不如此怀疑。

其实......这还真的冤枉他了。

萧衔做的只是设局月华等人后，找一个由头离开大黑山。

而茼睿......也的确是他的手笔。

“你不会怪我吧？”萧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语气慎重。

说实话，苏染其实是有些气恼的。

茼睿的身子骨是十分娇弱的。

京城到清河镇，他们刚刚走过，这一路虽算不上艰辛，但着实不平坦。

茼睿如此身体，若是在路上出点什么意外，茼妤恐怕得一辈子自责。

可换而言之......若非是他到了清河镇，那依照他的身体，恐怕等茼妤到了京城，看到的也是生机殆尽的阿弟，届时，恐怕早已无力回天......

怪？

算不上。

一切命定，皆有因果。

如今茼睿跨过了这一趟，便是得到了新生，从此康健活着，那这一趟便是值得的！

“我不怪你”苏染拈起茶盏，浅啜一口，清爽的梅子味在唇齿间洋溢。

萧衔似大吁一口气，眉宇间松懈许多，“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话中的委屈好似被父母冷落的孩子般可怜巴巴，苏染差点一口青梅酒吞不下去。

“咳咳”

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咯的她还是忍不住轻咳两下。

“没事吧？”萧衔语气焦急，“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喝个水都如此不小心”

说着，萧衔似乎想要伸手去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却被苏染不留痕迹地用手肘挡了挡，“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呛了一下。”

萧衔刚要伸过去的手，僵了僵，又收了回去。

“对了，你与杜富商之约，可要安排？”萧衔问道，“他给我几番传信，似乎有些着急”

毕竟以他那个体重的人，确实对减肥心有执念，如今有了消息，着急一些也是应当的。

苏染唔了一声，“那后日未时，让他到归去来见面罢”

正好，她也去看看这京城的归去来如今是何景象。

“好”萧衔轻声应下。

苏染望了一眼窗户位置，外面漆黑一片，“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是下了明晃晃的逐客令。

萧衔眸光微动，“那你......”

“姑且一试”苏染浅浅弯眸。

萧衔眼中光华乍现，心下大悦:“好，好！”

说罢，他站起身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欢悦，“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嗯”苏染浅笑颔首，不忘叮嘱道:“小心些”

二人相对而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苏染轻轻关上窗户，转身的瞬间，却不由蹙起了眉头。

他......

“大惊小怪”苏染失笑一声，换上寝衣，卧床而眠。

萧衔微微笑了笑银辉凝聚的黑瞳直直与她对视:“有尔存焉，得之我幸”

“坐吧”苏染抬手，倒了一杯青梅酒出来，放到萧衔面前。

本就欲休息，忘忧出门前还将房内灯罩一一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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