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初的语气冷肃，在这紧要的生死关头，显得分外无情冷漠。

她身后的裴寒及属下听得直皱眉，怎么也想不到肯蹚入这趟浑水中的萧雨初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懒得应付。

这劝诫，竟是叫裴寒不要随便应承。

无论怎么说，反正裴寒的心里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倏而又听萧雨初冷冷道:“活下去，你自己去救。你不是喜欢她吗？”

杏林堂素来高洁，看不起苍城中的权贵，鲜少为官家人出诊治病。便是像老寒王这种德高望重的王爷也不放在眼里，只能按规矩登门看诊，这怎么能叫人心里不窝火呢？

见裴寒沉思，萧雨初亦好心提醒:“那个唐月，被掳走已经是好一阵的事了。也许她也中毒了，也许她已经死了……”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抓准了萧雨初会心软这一点，继续央求道:“喜欢，也守不到最后了。若我能活着离开这白云村，我自当会竭尽全力找回我师妹。可你看我现在的伤！”

余洵抓着自己的衣领，强行扯开，露出了被黑血浸染的大片绷布。分明才换没多久，这便一片血污，任谁看都是活不成了。

“我恐怕……不能践行带她回苍城的承诺了……小兄弟，寒王，我只求你们看在杏林堂的份上将她救回，再无他求……拜托了！”

没了其他法子，萧雨初只好在他的痛穴上下针，一下子将他痛得激醒。

余洵一睁眼，便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挺着一口气，一把抓住了萧雨初的手，其他什么也顾不得，张口便对萧雨初央求道:“我这伤，催动了毒性的蔓延，再过不久，怕是就要变成跟他们一失去神智的毒人了……”

萧雨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在她的眼里，余洵的生命值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了。

“余洵！余洵！你醒醒！”萧雨初伸手在他的脸上重重地拍了几下，结果余洵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既然这件事也拜托给了裴寒，萧雨初心里的担子便轻了许多。

这若是换做以往，裴寒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

“要救人你自己救！”

还不等余洵开口，萧雨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不答应！”

余洵面如死灰，惨淡着开口:“小兄弟……”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介意自己走到哪儿都带着这个累赘，不忍心让她或面见、或触碰那些顽劣的疾病，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她，将她护得如此周全。

萧雨初眼睛不瞎，从见到他们两个第一眼起，就察觉了余洵的心思。

可他这个人啊，天生喜欢跟人反着来，他全然将萧雨初的好意扔至一旁，满口应了下来。

“你放心，家父与杏林堂堂主乃是旧识，咱们之间本是不分彼此的。你师妹的下落我定会追查到底，这位仁兄也就不必太过挂怀了。”

萧雨初没好气地抛过去一记白眼，无声长叹。

听罢他的保证，余洵露出欣慰安心的表情，连连颔首:“如此，甚好……”

数值预警，余洵的生命值即将到头。

萧雨初又接连扎了几针，始终不见状态值有所恢复，整个人提着的一口气颓然吐出，垂下的肩头也流露出了她此刻无能为力的沮丧。

只见余洵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身上取出了一块儿腰牌，艰难地塞到了萧雨初的手里。

余洵断断续续地同她说道:“此乃杏林堂的…弟子腰牌，堂下门徒，人手一个，从不离身。而后我不在了，于杏林堂并非是甚么大损失……只是看小兄弟你孤身一人，又对医理知之甚多，若是能入杏林门下，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这世间，众生皆苦，唯有行医之人所踏上的这条路，有救世之能。你，且行且珍重……”

话到尽头，余洵的气息渐渐微弱，最后终究是去了。

萧雨初的眼里满满是红色的警示线条，标注着他身上的所有体征都归于零。

握着那块腰牌，萧雨初闭上了双眼，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心之中。

无力，真的是无力。

从前只知道搞研究，一门心思都扎在了实验上，很少有和病人交流的机会，亲自操刀的机会更是难得。

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她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好了。”

一只手握在了她的肩膀上，手指轻轻一握，给了萧雨初一些力量。

她抬起头一看，正好对上裴寒那双明亮的眸子。

之前见面时，只觉得这个家伙高深莫测，连眼瞳都似一汪幽幽黑潭，叫人捉摸不透。

而今，却像是天上的星辰都洒落在了他眼里，瞧着她时，星点璀璨。

“你才多大，日子还长着呢！往后，还有更多的人会从你的眼前慢慢离去，等你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什么都抓不到了，就会习惯了。”

裴寒的神情有些恍惚，两眼飘忽不知看向了何处。

他整个人被露出云层的月亮所洒出的月光笼罩着，似暗夜中唯一的救世主，可只有懂他的人才明白，锦衣夜行才是裴寒此生的行事之道。

萧雨初还未转缓过心情，忽然听见那群护卫里有人高兴地喊了一声:“公子！阿冷他好了！”

这是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就连裴寒也露出了笑脸，迈步欲往被行了针灸的下属身旁走去时，见萧雨初仍旧傻站在原地，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不顾她挣扎，带着她一同过去。

萧雨初气道:“你放开！”

“美人儿别闹，你快给他瞧瞧，是不是真的好了？”

裴寒将她一推，萧雨初便站在了那魁梧汉子的跟前，眼睛里的青白线立刻便将他的体表数值列了出来。

这一看，萧雨初惊讶得下巴险些掉下来。

“好了？”

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真是见了鬼了！

只这一句话，余洵便清楚了萧雨初是个怎么样的人。

任何打击，都能让他立刻送命。

“在那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攥着萧雨初手腕的手掌特别紧，就像是萧雨初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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