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又能想到，再得到他们消息，她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人生在世，谁也没有前后眼，若是知道未来她的女儿会是这样悲惨的收场，她就是死也要阻止这门婚事啊，或者……其实，最后悔的还是不该母女两个这般赌气，她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在女儿活着的时候，谁也没有珍惜，此时凄凄凉凉，连给她收尸都做不到。

牵着雁儿的手，她老泪纵横。她知道该感谢凤宁拼死相救，起码救出了女儿唯一的血脉出来送还给她，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是杨逍的女人，便心情复杂的很，江伯维是为了杨逍的命令才去拼死拼活的，最后断送了性命，只余这一个外孙女儿给她，这就是她后半生全部的寄托和念想了，她的女儿，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个物件做个念想，只有这个外孙女儿了。

凤宁倒是实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们走了，这里也冷清了不少……”她有些怅然若失的说。

“那……不如你给我生个女儿？”杨逍拿下巴亲昵的蹭着凤宁的脸颊，故意低声凑在她耳边撩拨，薄唇还若有若无的蹭过她的耳朵。

凤宁看着雁儿的外婆隐忍着哭了一阵儿，然后复杂莫名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都没有说出来，拉着雁儿转身走了。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更何况，还有雁儿……无论是杨逍还是凤宁，甚至是殷梨亭和纪晓芙，都是真心的对雁儿倾注了感情的，如今随着她的离开，杨逍和凤宁心中的惆怅，竟然颇有些嫁女儿之后的心境。两个人似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件事儿，相视一笑，倒是冲散了不少刚才冷冷清清的气氛。

杨逍握着凤宁的手，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原来人多嫌吵，现在却只觉得清净的有些过分，原来他们也不是不爱那人间烟火气的繁华，只是人不对罢了。

“喜欢雁儿？嗯？”杨逍抱着凤宁，低声问道。

杨逍坐在亭子里喝酒，颇有些落寞的味道，凤宁举目四望，雁儿走了，殷梨亭和纪晓芙也跟着离开了，整个小院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杨逍见凤宁进来，抬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感激和怅然，然后又是一杯苦酒下肚。

他对凤宁招了招手，凤宁自然的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安静陪他坐着，她没有问杨逍诸如“为什么不一起去送雁儿”之类的问题，她知道在那个桀骜飞扬的外表下，杨逍其实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他不喜欢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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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梨亭和纪晓芙是跟着雁儿他们一起走的，雁儿的外婆终于来接她了，凤宁送雁儿和殷梨亭、纪晓芙到山脚下才分开。

她终于还是不放心这孩子，虽然那些人一定都会死的悄无声息，她相信风衍悔的能力，不会有一丝消息泄露出来，可是还是不免担心。殷梨亭和纪晓芙此时十分仗义的表示愿意一路护送他们，直到雁儿安全的回到她母亲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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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手里拿了根竹枝，默默的陪着杨逍坐了一会儿，手里竹枝一上一下的随意晃着，举止也颇有些孩子气。杨逍喝的不快，但是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一壶酒也空了。他长叹一声，放下了酒杯，伸出手默默的搂过凤宁，她也柔顺的靠在他肩膀上。杨逍叹了口气，看着这疏落的院子，仿佛雁儿还在院子里奔跑玩耍，等一下纪晓芙会从厨房端了饭菜出来，殷梨亭会从背后一下子给雁儿抱起来，然后使着武当梯云纵带雁儿飞来飞去，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了一种怅然若是的感觉。

人与人的相处，有的时候真的很简单，杨逍可能在这之前也没想过，他可以和正派中人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喝酒，可以相处的这么和谐温馨，像一家人一样。抛开正邪偏见，他们只是几个性情相投的最纯粹的人，最纯粹的朋友。

后来江伯维为了求娶她的女儿更是在她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她见二人的确真心相爱，怎么也不可能分开他们，遂也心软了。可是即使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因为对女儿为了江伯维这番行为也是十分生气，他们婚后多次来看望她都被她拒之门外。

雁儿的外婆佝偻着身子，看背影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可是实际上她也只是才四、五十岁的人，失去独生女儿的打击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一手牵着雁儿，满脸的悲伤的看着她，这是她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曾经，她也是江湖人，虽然没什么大的名望，但年轻的时候也快意恩仇过，只是有了女儿之后，便退隐江湖，隐姓埋名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唯一的愿望便是独生女儿不要像她年轻时候那样腥风血雨，就过些平常人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一生平安幸福就好。

可也许这就是命运，唯一的女儿竟然执意要嫁给明教光明左使最得力的手下江伯维，她的人生注定了不会再获得普通人的平淡和幸福。那个时候她和大部分的母女矛盾一样，和女儿吵过架，堵过气，母女两个对着绝食，她甚至给女儿关在家中不让她见江伯维。但是都不能阻止女儿和江伯维在一起的决心。

雁儿跟着外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站在小河边的凤宁，这个人把她从地狱深渊里拉了出来，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直接撕裂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那张关于绝望的大网。雁儿还小，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内心的感受，她只知道自从全家被人抓了之后，她就像被抓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那些人虐待她，她害怕、哭喊只能换来那些人狰狞的大笑和更痛苦的毒打。一个还懵懂的小女孩儿，她疼，她想哭，她害怕，她叫着爹娘，可是眼看着爹娘却被那些人更凶狠的对待，那黑暗的日子里，当她的心中第一次朦朦胧胧的问自己是不是死了就好了的时候，她甚至还不能明确生和死的概念，却被强迫着面对了这些残忍的事情。凤宁那个时候仿佛从天而降，轻而易举的把她救了出来，以暴制暴的手段说起来残忍，却非常好用，她像一道光，撕裂了笼罩着雁儿的黑暗，给她指出一条路，让她能看到光的方向，很多年以后，雁儿才懂得，那是希望。

雁儿挣脱了外婆的手，转身一下子扑进了凤宁怀里，她舍不得离开她，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过早懂事的她也知道她必须要离开，否则她只会成为杨逍和凤宁的负累。凤宁张开手接住了她，隐隐的也有些泪光，“雁儿乖，回到家要听外婆的话。”雁儿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凤宁，跟着外婆走了。

凤宁羞的一下子脸红到了耳尖，这个杨逍，总能在明明很正经的时候突然就不正经起来。

凤宁她挑眉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慌乱的别过视线，只那一眼，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尽的娇媚，她羞愤的挥拳捶了他胸口一下，到底不如杨逍脸皮厚，小声嘟哝了一句“不要脸……”，说着就要滑出他的怀抱，可是杨逍显然是没打算放过她，“和自家夫人要什么脸面。”说着更抱紧了想要逃跑的她。

可是，时间并没有给他们太久，杨逍突然抓住凤宁的手一跃而起，拉着她飞出了亭子，几乎同一时间，身后传来连续的几声巨大的爆炸声，亭子和几间竹舍瞬间被夷为平地，幸亏杨逍机警拉着凤宁躲得快，才没有被爆炸波及，否则若是慢了一步，怕即使不被炸死也要重伤，那些因为爆炸而飞溅起来的碎屑不比任何一个高手所发射的暗器力道轻。

杨逍揽着凤宁的腰，脚下几乎生风，两息之间便带着她退到了院外的竹林之中，这里相对安全，完全没有被爆炸波及，可是，他们刚刚落地站定，一群人便从林中冲了出来，给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那杨逍视为心腹手下的雷门门主，塞克里。

杨逍放开凤宁，漠然的扫视四周，他的眼中没有太多吃惊，只有说不出的失望和冰冷，最后停留在毫不掩饰满脸愤恨的塞克里脸上。

“杨逍，你的命还真是大呀，这都炸不死你！”塞克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的笑来，握紧了手中大刀走向杨逍他们，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浮现出嗜血的光来。

“塞克里，要造反呐。”

“你只是杨左使，不是杨教主，这造反二字，轮不到你讲吧。”

“你，身为雷门门主，没有尽忠职守，唆使众教弟子以下犯上，在明教的规矩礼，死罪。”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杨左使。我问你，本教四门一心想和五行旗、五散人重归于好、冰释前嫌，可是你呢，你非但并无此意，还处处与他们针锋相对，使得我们两帮人梁子结的是越来越大，你安的是什么心！”

“那是因为他们当年只顾个人的利益而弃明教而去！我为什么要低声下气的去求他们过来！”面对塞克里的厉声质问，杨逍冷叱一声，不屑一顾的驳道。

“因为你怕！”塞克里大声道。

“我怕什么？”杨逍好像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冷笑了一声。

“你怕你做不了教主！”塞克里笃定的说“要不是你觊觎这教主之位许久，为何迟迟不肯推选新的教主”。

塞克里说完这话，杨逍脸上失望的神色更浓，凤宁也几乎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终于说到正题了吗，杨逍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累啊，一个两个都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甚至连他亲掌的天地风雷四门也是有人这样认为了吗？难道明教真的气数将尽了吗？

凤宁默默的走上前轻轻牵住杨逍的手，她指尖冰冷，却在碰触到他手心的那一刻，让他的心头有暖流划过，他回过头看她，她目光坚定温和的站在他身后错后半步的位置，没有怀疑，没有动摇。那一瞬间杨逍心头蒙着的阴霾突然烟消云散，是啊，何必在意他人，就算全世界都把最恶毒的质疑揣测、诋毁谩骂加注在他身上又如何，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信他的，理解他的，纵使天涯海角，这个女人也是陪着他的，呵，所以，又有何惧。

杨教主失踪，他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以铁腕手段压制，教内即使没有出走的人私底下也有人对他颇有微词，这些杨逍都是知道的，可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从头收拾，明教四分五裂，事情千头万绪等着他处理。杨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不是不累，不是不难过，而是情势所逼，他没有资格。他若也随那些人一样，任性妄为置总坛于不顾，明教基业该怎么办，他只能苦苦的撑着这个架子不倒。凤宁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原来，从前，他那么孤独，他也是想有个人可以倾诉的。

凤宁的小动作几乎在瞬间就化解了杨逍心中的抑郁，他长叹一声，转过头平静的对塞克里说道“因为，你们没有一个有资格。”

“难道你杨逍就有资格了吗？”塞克里当然没有错过刚才凤宁和杨逍手牵着手的动作，似乎刺激到了他什么一样，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暴躁，这暴躁中又夹着一丝悲痛，“明教之所以四分五裂，你杨逍难辞其咎！我大哥上个月惨遭几个门派毒手，你不但不为他讨回公道，还在这个时候公私不分，派出四门精英去救你的私生女儿！害的他们遭人暗算！元气大伤！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了你身边这个女人，陪着她风花雪月！却罔顾我们的生死！我的大哥，一生为了明教是鞠躬尽瘁，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塞克里越说越悲，最后竟是一声痛吼。又是一个给雁儿当成了杨逍私生女儿的人，凤宁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杨逍，到底他以前是有多么荒唐浪荡，才会人人都以为他有个私生女儿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情。

凤宁心下暗地里思索着，江伯维一家身份败露肯定也是给杨逍送过信的，他知道塞克里的哥哥是原雷门门主，大概也是被杨逍派出去救人的过程中，遭了毒手的，而那个时候杨逍，确实是陪在他的身边。

杨逍亲自来江南想要让白眉鹰王回归光明顶，之后的确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她是在一起的，这一点上凤宁不可否认，可是问题在于，杨逍作为一个领导者，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而江伯维这件事情上不光是因为要救他们一家人，更因为此时牵扯到了已经过世的阳顶天教主，杨逍当然会分外重视，精英尽出也是应有之意。像明教这样的武林公敌在和其他门派冲突的过程中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塞克里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这件事情上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杨逍却是有些过分了。

凤宁在他身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两人对峙，心中不禁哀叹，杨逍真是支撑的太难了。若说明教里有一个人真的把毕生都奉献出去了，大概就是杨逍了。

他的大局观真的不是这些只会快意江湖的人能比拟的，他以左使的身份苦苦支撑了明教这么多年，他那性子，孤高骄傲，很容易让人误会，可是他从来不会与人解释什么。他虽与五散人等作对，但何时真的想要过五散人等人的性命？甚至连五散人中与他关系最为恶劣的周颠，他都暗地里处处相让一二，要不然以杨逍的武功，即使不能要了周颠性命，废了他还是挺容易的。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默默的，他不需要宣扬，不需要理解，不需要赞同和赞美，只是为了维护心中的那个崇高的信仰，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他也是个人啊！他不是真的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多少诋毁谩骂，他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仿佛毫不在意，可是凤宁知道，此时被他信任的手下这般质问，他的心也是痛的。

“所以我今天就要为了明教，”塞克里突然声音沉了下去，坚定的看着杨逍“除了你这个祸害！”

最后一个字一落，四周所有的人也都跟着握紧了武器对着杨逍，显然是要动手了，气氛一时间风声鹤唳。

“就凭你们这帮丢人的东西。”说不通杨逍也不打算再继续磨嘴皮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起手运起内力，准备直接武力镇压了。

可是变故突生，杨逍脸色突然一凛，一阵剧痛从胃部窜上胸口，他踉跄了两步，手捂着胸口，剧烈的痛楚从仿佛要撕裂他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不支倒地，紧接着，竟然就吐了一口暗红色的血出来。

“杨逍！”凤宁失声叫道，慌忙奔上来要去搀扶他，却被他手向后推了一下，示意没事。

“卑鄙！”凤宁这次是真的急了，她没想到这番变故，显然这是糟了人下毒暗算，是她大意了！凤宁邹眉看向杨逍，她上山之后便寻了机会讲她觉得塞克里不对劲这件事情和他说过，他当时说他心中有数，没想到早就提醒了他还是中了招。

此时没有内力，她根本完全就是杨逍的拖累，今天送雁儿离开，她回去就见杨逍在自斟自饮，这药无色无味，她也没有想到塞克里竟然敢给杨逍下毒！

“论武功，我自知比不过你们二人。好不容易让我查明这个女人武功全失，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我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西域断魂散。”塞克里拿刀指着杨逍，颇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杨逍此时已经仿佛支撑不住的单膝跪在了地上“杨逍，想不到你也有向我下跪的一天吧！”塞克里有些得意的大吼了一声，便挥刀要向杨逍砍去。

凤宁站在溪水边，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向山上走去。

雁儿恋恋不舍的拉着凤宁的手舍不得放开，其实两天前她已经知道外婆要来接她了，可是依然还是舍不得凤宁。

“雁儿，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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