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成看到城隍文判神情之上并无怒意，遂也放下心来。要说这青县城隍庙之中谁人最和善，最好说话，那必定是眼前这位文判了。于是，赵立成便鼓起胆子，询问道：

“多谢大人，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少年为何能以凡人之躯，看到秦林的魂体，又能察觉到属下的鬼体？”

姜平也因此学到了一些礼教知识，人伦纲常也懂得一二。

他暗想这阴间的官和阳间的官，礼仪之上应无多大区别才是，他便开口解释道：

“如果本判记得没错，赵日巡自加入青县城隍庙之后，便未再调任其他城隍庙？”城隍文判反问道。

他从初晨开始就惊讶不断，心中渐渐开始适应了一点，他躬身拜礼道：

“小子姜平，见过城隍文判大人，日巡大人。”

这吴仁善为人极好名声，因此对门人弟子的礼仪相当重视，毕竟徒弟的失德之举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名誉，这是他断无法忍受的。

果然发现其体内有他从未见过的一丝奇异之气，似乎就是城隍文判口中的灵气，由于体量过小，之前被他忽略掉了。

“可这怎么可能，不仅是魏国境内，其他邻近国家亦不存一条灵脉，天地之间没有半分灵气流动，他怎么可能成为修士？”赵立成自语道，心中疑问不减反增。

“这就要这位少年，亲口解释一番了。”城隍文判注视着姜平，淡笑道。

他头戴双翅冥文乌纱，身袭天青长衫官袍，腰带阴质玉贯，左握“轮回点判笔”，右握“阴阳生死簿”。

“这难道是？！”姜平已经忘记了今日是几次被震惊到了。

不必多言，来人的这种装束哪怕是姜平这样农家出身的孩童亦是知晓，这是城隍庙那位城隍爷的左右手之一，文判官。他过去曾和家人参加过县中庙会，对那文判神像自然有些印象。

只见来人年龄约有四十上下，相貌普通但眉宇却慈眉善目。

两人同时望向少年，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魏国境内竟没有灵气？难怪感应不到，并非我不具灵根，原来是压根就没有。”姜平立即明白了缘由。

“呵呵，这件事倒也特殊，赵日巡不必自责。”城隍文判一抚长须，神情淡然并没有责怪之意。

“免礼。”来人微笑点头，抬手示意后者不必拘谨。

“文判大人，我并非有意为之，事情其实···。”城隍左手的意外出现，不免让赵立成内心有些慌张，怕问责于他。

“文判大人明察，属下自前世引渡自青县城隍庙之后便未再调任他地。”赵立成起身，恭敬回答。

“嗯，也难怪不知晓了，这少年体内已经凝聚出一股灵气，显然是一位修士，其命格已不再生死簿当中了。”城隍文判望向姜平，若有所思道。

“小子偶得一本修仙功法，幼年之时又因贪玩，无意之间误食了一颗葫芦籽。这灵气也并非来自天地之中，而是从体内凭空产生。”

姜平决不敢有半分的隐瞒，他凝神朝着文判右手所捧之物望去，那册子厚厚一叠，给人一种古朴庄重之感，极大可能就是传言之中的生死簿，记录着凡人生平所有的功过事迹、阳寿阴德。

因此，姜平也不敢赌。万一这文判早已知晓了他所有的秘密，只是在照例询问，如若在说谎欺瞒，可不敢想象那后果。

“嗯，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进阶炼气的缘由了。那葫芦籽定是本身孕有一定的灵气，食用后在体内残留又受到功法吐纳的影响，进而炼化产生灵气。”城隍文判听闻姜平的回答，他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葫芦籽？难道说是灵草？可这魏国境内没有半分灵力，又怎会长出一棵灵草？”赵立成疑惑不解。

“这天地之奇，非吾等可揣测，也许这位‘功德君’自有一番他的机缘。”城隍文判一脸释然，并没有一问到底的意思，随后吩咐道：

“赵日巡，此事本判和城隍大人自会处理，今日公务繁重，引渡亡魂颇多，还望日巡勤勉一二。”

“不敢，下官职责所在，自当义不容辞。”赵立成惶恐道，立刻拖着秦林离开，欲投身到今日繁忙的公务之中。

在赵立成离开之际，姜平和秦林的目光彼此碰触。

迎着秦林焦急不安的神色，姜平回以坚定的眼神，点头表示定不负所托，将工钱尽数寄给年迈之母。

秦林见遗嘱有望，哪怕心中依旧对阳间留念，但仍是露出了一抹解脱感激之色。

“姜师弟，多谢你了。”

“秦师兄，一路珍重。”

师兄弟两人无话，各自在心中互道一声。

望着渐行渐远的秦林，姜平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至此，人间再无那个嗜酒如命的秦师兄了。

人生无常，命运难测，姜平在今日算是感受到了。

城隍文判没有话语，只是在一旁耐心等候，直至赵立成与秦林从两人从视野之中消失不见。

少顷之后。

“功德君。”城隍文判轻唤道。

“功德君，那是什么？”

“文判大人可是在称呼小子？”姜平赶忙从感慨之中回神。

“文判大人误会了，小子姓姜，名平，是青县东五十里，老克里湖村人士，并非什么功德君。”姜平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青县城隍文判，拜见功德君。”城隍文判不管姜平的解释，躬身一拜，神色之间竟与之前日巡一般，也有恭敬之色。

看此，姜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惊慌回道：

“大人这是作甚？小子不认识什么功德君。”

姜平却是不知，他此生若不犯大错，百年之后，只要他愿意加入阴界冥府，最低都是一县城隍。

届时他也会有“架文武左右判官，领一众日巡夜游，秉城隍忠贞之志，护黎庶安泰平和”的显赫地位与重要职责。

这也是青县城隍文判恭敬的原因，搞不好数十年之后，现任城隍调任或高升他处，这青县城隍神说不定就是眼前平平无奇的少年郎！

妥妥的顶头上司，由不得他不敬。

“功德君不必慌张，本判知晓唐突，但待到今日深夜，本县城隍会登门拜访，亲自为其解忧。”

“城隍神，本人？！”姜平自觉心中的疑惑是一重接着一重，事态的发展更是离奇。

“修士？！”听闻文判的回答，赵立成立刻施展鬼眼神通，朝着姜平再一次望去。

而赵立成一见此人，心中更是大惊，立刻躬身拜礼，朗声道：

“日巡赵立成，拜见文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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