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元燿轻声嘀咕了下，“外面的警报响震天了，看见自己牢房的门开了，都不知道跑出来瞧瞧？”

裴云也瞥了眼：“不可能没人，刚才还往里面送饭呢。不过在这种漆黑的小屋子里呆久了，人可能早就疯了。”

元燿飞速扫了眼时间，他们还有53秒。他匆匆跟进牢房，打着探照灯四下一扫，就见裴云正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角。

他大步过去扯了把裴云，急道：“云哥，巡查部队马上来了，咱们得先按计划先出去才能——”

他抬手，在监房门上轻触，一块液晶面板立刻显示了犯人的信息。

裴云死死盯着监房中的黑暗，下颌紧绷：“第三舰队在6年前就被取缔了，根本没有新编。”

他甩脱元燿，大步冲进了监房。

“云哥！”

元燿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他喉结滚动了下，缓缓扭头，轻声道：“云哥。这人被捕前，隶属于第一星系自卫军第三舰队。”

裴云瞳孔骤然收紧。

第一星系自卫军。第三舰队。6年前被捕。

刺耳轰鸣的警报还在尖叫着，紧闭的空间内红光闪烁。地上趴着一个昏过去的狱卒，而罪魁祸首0121正僵立在旁边。无广告网am~w~w.

“卧槽，这光谱面具什么做的，闷死人。”元燿卸了伪装，大喘了口气，“我脸上的汗都往毛孔里倒流了。”

裴云看了看表：“报时。”

与此同时，F区监房内。

裴云背脊发寒，立刻去看液晶面板上的信息，而白纸黑字，一字一句确认无误。

元燿攥紧了裴云的手臂，低声速道：“梦哥的所有手下在6年前全部遇难，无一生还，不可能还有人被关在这里。会不会是后来新编第三舰队的人？”

他活动了下被光谱面具和放生肌肉闷得难受的四肢，却不小心碰到了刚才被0121打开的监房门。他有些好奇，往里面瞥了一眼，屋内黑黢黢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人在。

“把面具带回去。”裴云心中默算着巡查部队赶到这里的时间，“还是小心为上。”

元燿瞥了眼头顶的摄像头：“放心吧，监控影像已经被覆盖了。让我喘口气儿。”

元燿眯眼看着：“这人叫关居，是6年前被关进来的，罪名是贩卖军械，被判无期……判的可真够重的。原军籍隶属于——”

他忽然顿住了。

裴云反手拽住他，那力气大得元燿都吃痛了下。

“这人我认识。”裴云声线紧绷，“你快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

元燿皱眉瞥了眼。墙角蜷缩着黑漆漆的一团，细看才能发现是个人影，四肢都被电子镣铐锁住了。这人的头发胡子都乱得跟蓬草一样，紧露出半张瘦骨嶙峋的面孔，在两道探照灯的光束下埋着头瑟瑟发抖，跟受惊的老鼠无疑。

而那张脸，已经完全脱了形，简直像是一张人皮挂在骨头上。

这哪儿能看出眼熟不眼熟？

元燿没有答话，俯身搂住了裴云：“云哥，你冷静点。这监狱里蹊跷多，仅凭一个液晶面板上的信息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裴云却兀自紧盯着那团人影，脸上闪过茫然：“可我真的见过他。是在哪里……”

话音未落，尖锐的警报急停，闪烁的红灯消失、白炽灯骤然亮起。走廊两侧传来铁门开闸的声音，急促脚步、枪械碰撞和人声如浪潮般瞬间涌入。

元燿抬手一秒带上光谱面具，下一瞬监房的门已被粗鲁撞开。

“0336，9524起立别动！”

元燿抬手放在耳侧：“9524报道。”

屋内涌入了几个接近2米的钢铁身躯，金属面孔上红灯闪烁，正是武装机器人。撞门进来的人往前走了两步，厉声喝道：“0336！”

裴云终于起身，也举起了双手：“0336报道。”

机器人上前用锁链铐住他们，带出了监房。元燿瞥了眼，走廊上乌泱泱站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这还不算上武装机器人。

方才撞门的是个五短身材的小个子男人，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他面色不善地踱出来，瞅了眼地上瘫倒的两个狱卒：“唤醒！”

机器人探手，金属指尖按在人的太阳穴两侧。微电流刺激脑电波，昏迷中的人一个哆嗦，翻着白眼醒了过来。

矮个子狱卒骂骂咧咧：“狗日的，一天清闲不上个俩小时！0336，汇报情况！”

“是。”裴云声音平稳冷静，“我们刚才在分餐的时候，0121忽然用权限打开了监房门，出发警报，又反手击昏了062，随即自己也倒地不起。我和9524不知道怎么回事，进监房查看犯人情况，所幸犯人没有逃脱迹象。”

狱卒大骂一声，狂躁的声音在走廊内回荡。

连几个机器人都轻微地缩了下脖子。

“0121！”狱卒厉喝，“你说！”

0121刚醒过来，还有点儿电击后遗症，两眼歪斜一脸茫然，张嘴时流下一滴晶莹的口水：“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怎么在这儿？我明明还在换岗室，然、然后有人——”

狱卒忽然出手，重重一巴掌扇下去。有东西飞出去撞在机器人腿骨上，元燿垂眼一看，是颗和着血沫的牙。

0121干净利索地又昏了过去。

“真几把恶心。”狱卒厌恶地蹭了蹭手，“检测0121精神状态。”

机器人再次将细长的金属手指搭在0121额头两侧，两秒后机械的电子声开始汇报：“0121号初级狱卒，脑电波紊乱，心跳过慢，血压过低，处于震荡性休克状态，记忆读取失败。初步检测结果：因压力或刺激导致的精神失常，不排除有使用违禁药物导致行为异常的可能性……”

“草，哪儿他妈那么多压力刺激，都几把是惯的！”狱卒暴戾咒骂，“每年都得疯几个。就这心理素质，都特么别当狱卒了，去第九星系运垃圾吧！”

走廊内众人噤若寒蝉，没一个人吭声，069更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愣着干吗！走程序啊！”狱卒眼睛一瞪，“拖拖拉拉，感情要写报告的不是你们是吧！赶紧的！憋他妈耽误老子时间！”

所有人立刻一拥而上，士兵们拷起0121，机器人赶着去打扫地上的残局。矮个子狱卒一脸躁郁，按着耳麦在发通知，解除了监狱的警戒状态。

“巡查长，其他三个狱卒怎么办？”机器人拿不定主意。

矮个子狱卒翻了个白眼：“放了啊！管他们仨屁事。完了交报告就得了。活儿一大堆呢，都关起来了谁干活？”

机器人收到命令，收回了铐住元燿裴云的镣铐。裴云活动了下肩膀，忽然道：“巡查长，这间监房内的犯人不需要检查一下吗？”

矮个子狱卒的脚步一顿，眯眼瞥他。

裴云面色如常：“就算0121是因为精神错乱而打开牢房，那他为什么不开其他的牢门？偏偏开这一扇？为了排出巧合，我建议还是对犯人进行一下检查。”

空气静了下。

所有偷偷瞥向裴云的目光里，都包含着“你死了”的同情。

狱卒哼笑了声，踱步过来，上下打量了下裴云，忽然抬脚。元燿立刻侧身挡在裴云身前，被这一脚踹得踉跄两步。

狱卒操了声：“我踹他，你挡个鸡儿。缺踹啊！”

元燿站稳了：“报告，我腿软了下，没站稳。”

“妈的，这个腿软、那个神经，这监狱是残次品收容所吗！一堆残花败柳！”狱卒啐了口，“0336，你这么会找事儿就你去干吧，检查完犯人以后写报告。知道没？”

“收到。”

矮个子狱卒像个脾气暴躁的土拨鼠，挥舞着伸缩棍，这儿敲一下那儿打一下，一连声地催促。所有人忍气吞声，抓紧时间干活，唯恐触了上司的霉头。

武装机器人进入监房，把犯人拷了出来。乍见走廊上刺眼的白炽灯，犯人立刻痛苦地低吟了声，麻秆般的四肢抽搐着。

元燿瞥了眼那张脸，完全没觉得有任何眼熟的地方。

按照原计划，他们在F区制造的混乱，能让整个监狱陷入最长5分钟的锁定状态。趁着这段时间，提审室内的加西亚和裴云会把斯图尔特狸猫换太子，偷渡出去。而他和裴云完成了这里的任务，也要趁机和被他们击昏在换岗室的0336和9524换回身份，然后顺着垃圾处理管道离开。

目前计划顺利，他们理应趁机返回换岗室。

不过……

元燿瞥了眼裴云，轻轻活动了下胳膊，感受自己的武器正静静贴在右臂内侧。

无论裴云有什么打算，他只要牢牢护在旁边就好。

没有人能动裴云的半根汗毛。

两个武装机器人押着犯人离开，裴云率先跟上。元燿正想随着过去，却忽听矮个子巡查长在身后叫了一声：“0336，9524你俩等等。”

二人脚步一顿。却见巡查长手按着耳麦溜达了过来，不知听通讯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看裴云二人的目光中露出几分古怪。

“是嘛。”他桀桀一乐，“好我知道了。”

结束通讯，巡查长慢吞吞地打量了二人一圈：“哎，我忽然想起来，把犯人带出监房需要我的权限。走吧，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医务室跑一趟。”

裴云眉梢一抖。然而不等他们反应，巡查长已经哼着小曲儿冲武装机器人招招手，率先离开了。

元燿和裴云对视一眼，都摸不清这喜怒无常的巡查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二人跟上，穿过一条条走廊，终于来到了监房区的尽头。钢化玻璃门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大厅内重甲装备的巡逻人员，和一个办事窗口。

“等着。”巡查长撂下一句，上前敲了敲窗口的玻璃。

文员抬头，一见他就笑了：“检查过了？刚才的警报怎么回事儿？”

“妈的，一个疯了的狱卒，脑子有病的玩意儿。”巡查长一弹手，把通行文件投在了玻璃上，“费事儿。”

文员点点头，抬手签了字：“这事儿以前也出过。心理素质还是要加强。”

“政府掏钱养着帮蠢货，光喂他们吃饱饭还不够啊？”巡查长怏怏地收了文件，“对了，我提个犯人出去检查一下。就是刚才监房门开了的那个。”

文员有些为难：“犯人出区的手续有些麻烦。F区也有医务室，要不就在区内检查吧。”

巡查长哎哟了声：“区内的医务室顶多有个酒精棉签不错了，能检查个屁啊。”

文员摇摇头：“那您要是想提犯人出区，就得典狱长的授权。”

“不过这个点儿了，典狱长哪儿还在办公室？你行个方便得了。”

“这……”文员迟疑地摇头，“真不行。后面查起来，担待不起。”

巡查长叹了口气，啧道：“真不行？”

“您理解下。”文员陪笑，“这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您在我这儿是个熟脸，这也——”

他的话骤然顿住了。

三秒的死寂后，发了疯的尖叫响起。

巡查长甩甩开枪的手，看了眼脑袋被轰成烂西瓜的文员，遗憾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真几把啰嗦。”

“怎么？”裴云问。

“剩余时间4分27秒。”元燿干净利落地回答。

裴云点头，伸手往0121身上一按，隐藏在衣服下的金属骨骼迅速收缩为轻薄圆片，被裴云捏在手中，而失去支撑的0121瞬间也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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