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刺耳的脆响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冯月痕气急的声音：“不过便不过！你以为我冯月痕当真离不开你了不成？！”

周氏显然被冯月痕此时的做法吓住了，眼见那茶壶碎片碎裂一地，周氏立在原地，良久回不过神来，她不过是牙尖嘴利，爱逞口头之快罢了，却从未想过当真与冯月痕一拍两散。

冯月半仍是嘴不饶人，虽说早些时候冯月痕买了几斤好酒，又带了些大米回来，说是为前些时日公堂之事，向冯月娘和冯月半二人道歉，但冯月半一想起往日他那温润性子的大哥为了那刻薄嫂子竟昧着良心信口胡诌，便觉心头横着一道坎儿，眼下这才说话处处带刺。

“唉阿半你知晓我并非这个意思……”听罢这番话，冯月痕叹了口气回应一句后，垂首再不言语。

毕竟以她的条件，再找不到比这冯家更好的归宿了，加上眼下自己与冯月痕这小家之中的吃穿用度可是她费尽心力争回来的，没有随便放弃的道理！

冯月半又往嘴里丢了几个花生米，睨了冯月痕一眼，接着道：“呵——这有何不能吃的？今个儿阿姐还做了红油肚条儿呢！”

“肚条儿？猪肚乃猪身上最脏的部位之一，这能清洗得干净吗？”冯月痕比方才更显惊异。

“大哥，你怕是忘了咱们这儿幼时的苦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咱兄弟姐妹三个人幼时随爹娘逃难至此，一路上草根，树皮都吃过，眼下本就吃不起肉，有这猪身上的宝还不可劲儿珍惜？还是说你与你那媳妇儿好日子过惯了，吃不下这些个东西，你要是嫌弃大可以不留下来吃饭。”

入夜，热潮退去，天幕那橙黄色光晖逐渐被暗色笼罩。

冯家小院中，此时正燃着暖黄的油灯，柴房中自内而外冒着白烟，一时间炊烟袅袅，香气阵阵，可谓烟火气甚足。

“阿半，月娘在炒什么呢？怎的如此香气扑鼻，勾人馋虫。”早在申时便回来小院的冯月痕此时正坐在自家斑驳的小木桌边上，一边探头，一边好奇问着坐于自己身旁的冯月半。

冯家大院儿里只听周氏扯着嗓子对着正埋头苦读的冯月痕大喊大叫，冯月痕却是一副面无波澜的样子，仍旧是一手提笔，一手翻书，时不时还在书上坐着标注，极其全神贯注。

“冯月痕，现在我说话你是都不听了吗？咱俩这日子还有法子过？你当初娶我的时候，甜言蜜语可没少说，眼下换了个冷漠样子要给谁看？”周氏见冯月痕对自己不理不睬，便愈发变本加厉，索性直接冲到他的面前，夺走他手中的笔，指着他鼻子大骂起来。

“你还嫌在公堂之上丢人丢的不够吗？”冯月痕眼见毛笔被夺，动作立时顿住，随即取下塞耳的棉花，放下手中的书，抬首冷言回应道。

“冯月痕，你瞧瞧，咱家都快要揭不开锅了，你却还在这儿摆弄什么琴棋书画，读这么些个书，究竟有什么用？”

“大……大哥，我们闻着这气味儿应是阿姐她在爆炒猪肝儿呢！”冯月半一面嚼着嘴里的酥盐花生米，一面探首向外，用力嗅了嗅，随后回应道。

“猪……猪肝儿？这猪下水还能吃？”冯月痕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咣呲——”

冯月痕自与周氏成婚以来鲜少恼怒发火，这一次确实因着前日里公堂一事而憋了一肚子气，眼见自家媳妇儿竟无理搅三分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

周氏眼见向来受制于自己的丈夫，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厉声责备自己，虽说心头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将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抹了去，继而提高嗓门儿，试图以气势压过冯月痕：“你！你这孬种！在外时说话轻声细语，谁都不敢得罪，眼下却跟我大吼大叫，只窝里横，但凡你有点用，我都不至于会这样！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你……你你你说这话是何意？”周氏见硬来碰了壁，便红着双眼，放软语气，试图扭转局势，谁料冯月痕正在气头上，索性直接丢下一句：“你不是想不过了吗？我这便随了你的愿！”

说罢，冯月痕便摔门而去，徒留周氏一人在屋中呆若木鸡。

“大哥你别理阿半，前些时日我第一次做这猪下水的时候，他第一个跳脚说不吃眼下却比谁都吃得欢！而且大哥你放心，这猪肚、猪肝皆是我亲手洗出来的，保证干净无异味儿。”

冯月娘的出现，打破了兄弟二人之间的沉静，二人眼见他手中两个盘碟里色香俱全的菜色皆不禁翘首以盼。

冯月娘虽说对前日里他大哥冯月痕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但她去知晓原书中这位冯月痕可是个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一心扑于学问之上的读书人，平日里胸无城府，也不喜没事找事，算是个老实安分的好人，所以她便消了对他的不满。

“阿半，快去盛四碗饭，等阿娘回来就能吃饭了。”冯月娘将炒好的两道喷香的菜置于桌上，随后对冯月半吩咐一句，转身又去了厨房端来那满满一大碗农家汤。

而后三人均落了座，正闲聊话家常之际，便听到大门吱嘎开启的声音，冯月半率先动了筷，夹起一块泛着诱人油光的肚条儿便往嘴里送，满面欣喜道：“阿娘回来了！咱们可以开饭了！”

冯月娘无奈笑笑，照着冯月半脑门儿弹了一下，随即嗔怪一声：“就你贪吃！多等一两分钟都等不得！”

语毕，冯月娘起身出门迎接刚从市集卖豆腐归来的其母李氏，谁知出门一瞬间，率先见到的竟是那个一日不作妖便不消停的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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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涨红了脸，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我丢人？我丢人，还不是你那好妹妹害的！若不是她成心给我使绊子，我那买罐头赚回来的那些银子哪能一文不剩地都给人家退回去了？怎的眼下你倒是嘲讽起我的不是来了？”

“我哪敢嘲讽你的不？为了你，我这堂堂读书人，竟在公堂之上扯谎，为了你对抗我的亲生妹妹，伙同我那混账老爹一同为你开脱。但事已至此，是非黑白，皆已有了定论，我冯月痕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做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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