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啦！娘，阿半他人呢，还未回来吗？”

冯月娘见着晚饭也不用自己操心，便索性在小院中活络起筋骨来，这连续劳作一整宿，她这肩颈和胳膊确实有些酸痛。

李氏闻言眸子猛地一缩，惊得双腿发软，一下便跌坐在木凳上，半信半疑道：“这……这可是何夫人家远房亲戚打北边王都寄回来的山珍，应当不会有问题吧？会否是你搞错了？”

冯月娘面色凝重，低语一句：“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娘，眼下可还有未有下锅烹饪过的蘑菇？”

“早回来啦！阿远他们几个小辈也都回来了，说是今儿个一切顺利，众人皆十分满意，让你不用担心，不过眼下他们几个都各自归家了。阿半他呀，想着明日还要继续做生意，便提前去王阿婆家买牛奶去了。”

“为……为何？”李氏被冯月娘这突来之言，骇得身形一颤。

“这应当是小红脸菇，有剧毒，食之轻则腹痛呕吐，重则毙命。”

冯月娘细细端详着这一盘子以鲜红色调为主的吃食，只见其白中夹杂嫩黄色的伞柄经过高温热油却未有丝毫被红色素侵染的迹象，而那菌盖下方的细密褶皱却均匀分布着灰青色，这灰青色在鲜红色的掩映下委实让人难以察觉。

“我来啦！”

冯月娘飞奔而去，一进厨房便见那盘中物色泽鲜艳，红白相映，芡粉环绕，其上还点缀着几点翠色葱花，瞧来甚是养眼。

“怎么样？娘做的这道菜可是色香俱全？”

原本不闲下来也便还好，可谁知这头一沾着枕头，困意便铺天盖地袭来，冯月娘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酣甜，无任何喧嚣杂音侵扰，原本时常多梦的她，竟一觉无梦，醒来时，屋外已然被夜幕笼罩。

“娘，您在做啥菜呢？这味道闻着可真香，馋得我这肚子都咕咕叫起来啦！”

冯月娘原本不依，嚷着不困，却委实耐不住李氏和冯月半的强烈要求，加上她此时对冯月半可算甚是放心，便在冯月半拉着那一批货物离开后，回屋休憩。

李氏笑意盈盈地望着冯月娘，正欲将筷中夹起的那吃食送进嘴里，抬在半空的手却被冯月娘腾地打开，筷子和那红色吃食均坠了地。

“娘！这东西不能吃！”冯月娘惊呼，面现惊惶之色。

李氏一面翻炒着锅中呲呲作响的菜，一面将声音抬高来，生怕这炒菜声盖过人声，让冯月娘听不着自己的声音。

冯月娘摸着瘪瘪的小腹，满面餍足地尽情嗅着那自厨房飘出的饭菜香气，答道：“踏实！感觉好久没睡过这么香的觉了，想来似这般熬一个通宵也是有好处的。”

“你这丫头净瞎说！娘可舍不得你这么累，今后还是要作息规律才行，女孩子家呀！可最重要的便是那血气畅通，你原本就有些气血不足，可千万不能再熬夜了。”

冯月娘闻言，只觉心中甚慰，自己这个阿弟真是愈发懂事贴心了。

“月娘，快来尝尝这道菜怎么样！这可是那何夫人特地给咱们家送来的新鲜东西，娘保准你俩没吃过！”

“有，还剩了些许在那边儿的木桶里泡着……”李氏指了指灶台旁的木桶。

冯月娘直奔而去，将桶中被泡发的红色蘑菇捧起，细细察之，只见这蘑菇果然如她所料，菌盖中部下凹，菌褶长短不一，近凹生，褶间有横脉，表皮粘手易剥落。

冯月娘将指尖留存的些许粘液轻点在舌尖，果不其然，味辣且苦，实为有毒之兆。

“娘，这东西确实有毒！”

冯月娘正色而语，至于她为何会对着红色蘑菇知晓甚清，还是拜那首洗脑神曲“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所赐。

另，她穿书之前的家乡便毗邻吃菌大省云南，自是没少吃野生菌，闲时还曾于亲戚朋友进山采过，这时间一长，便具备了辨别野生菌菇含毒与否的能力。

“可……可……可那何夫人除了将此物送给了咱们家，据说还送了好些个邻里，他们自家今晚估摸着也会将这道菜搬上桌……”

眼下，李氏的脸已近煞白，似是被吓得不轻，毕竟若此菇当真有毒，那她方才可算是踩在阎王殿的门边儿了。

“不好！”冯月娘一听此言，忙扔下手头的毒蘑菇朝屋外急急冲去，边跑边喊，“娘，您若是还知晓谁家收了何夫人的蘑菇，便赶紧前去阻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冯家大门“砰”地一声被冯月娘弹开，险些将正拎着一大木桶牛奶满载而归的冯月半撞倒在地。

“姐！你这火急火燎地是要做啥去？”冯月半一面极力护着那一桶得之不易的牛奶，一面朝冯月娘高喊。

“快去请离咱村最近的赵郎中来村里！”冯月娘却不顾不上多做解释，只撂下这几句话，便径直朝何良远家冲去。

何良远一家三口正和乐融融地用晚膳，享受着难得未有夫妻争吵的静谧时光，谁料那原本虚掩的大门却被“咚”地一声撞开来。

何屠户闻声，登时警觉，一跃而起，抄起门边的木棒便跳至门外，朝着院内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何叔是我！”冯月娘冲进院内，冲着那道逆光而立的彪形大汗高声回应。

何屠户一见来人是冯月娘，便立时将那碗口粗的木棒在掌中一旋，随即垂低，面上的神色瞬间松弛下来，“害，你这丫头来了也不敲门，还使那么大劲儿！”

饭桌上呆愣片刻的何夫人也是暗拍胸口，舒了口气，而那一旁正吃得满面陶醉的何良远一听是冯月娘来了，立时双眼发直，喜色难挡，赶忙抹了抹油嘴，站起身迎了出去。

“月娘你来啦！”

冯月娘却顾不得与他们寒暄，直冲进堂屋，望向那一桌的饭菜，目光急急搜寻着。

片刻后，终于在那一桌子有鱼有肉的丰盛菜肴中发现了被挤在角落中的鲜红欲滴的红蘑菇，那蘑菇，别名是为“棺材盖子”，想来毒性之大并非危言耸听。

李氏那一道香气四溢的菜出了锅，冯月娘远远望去，只见那菜堆叠在盘中成小山丘状，正蒸腾着热气，她的肚子再次应景叫起。

入夜天凉，冯月娘起身套了件外衫便走出来，她一走出卧房便见不远处厨房中暖黄灯光下忙碌着的其母李氏。

“月娘啊你醒啦！睡得可还踏实？”李氏闻声回头，透过那扇敞开着的窗望着自家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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