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是一时的，但过日子是一辈子的，虽然就这么跟你吴叔分手，我也很内疚，要不是我盲目投资，他买断的钱也不会打水漂儿，但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可不能跟他共患难。”

“而且你还得念书呢，妈眼前就希望在你开学前把学费给你挣出来，你放心，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再过六年，妈就领退休工资了，妈多有远见，买断的钱一到手，就到劳资科交齐了养老保险。再等两年，你就大学毕业了，到时找份稳当的工作，只要想想就觉得这生活有奔头儿。被骗的钱也要不回来了，咱就往前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靠自己的真本事挣钱，不扯这些投机倒把的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着我妈坚定明亮的眼神，我觉得她已经走出了投资失败的阴霾，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似乎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和清晰的规划，我相信今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所以就跟你舅舅们和你妈要钱，让每家每月给我300块赡养费。跟你董姥爷一起生活两年，我没要过钱，这一要钱，你妈和你舅舅们就觉得不对劲，你妈离我近，当天就过来了，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一看，你董姥爷的情况就瞒不住了，你妈当时就闹开了，打电话把你董姥爷的儿女都骂了一通，然后给我收拾东西，让我跟她走，我本来不想走，但之后，你董姥爷的儿女回来也劝我离开，我一看给人家闹得鸡犬不宁，也真没脸待下去了，就跟你妈回去了！”

“回了你家，你妈说给我找老伴是想让我安享晚年、享清福的，不是让我给人家当老妈子的；还说我跟你董姥爷过了两年，就把自己卖给他们家了，老了老了不害臊，总骂别人臭婊子，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说我从小教育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怎么到我自己这，我还打算倒贴！”

“你妈那一句句的都是往我心窝子上戳，给我堵得那个难受，那几天，我天天哭啊！没过几天，你妈就张罗卖房子，要跟你吴叔分手，说跟我回这边来，以后她也不再嫁、我也不再找老伴，就咱娘仨相依为命，我也没啥可说的，就依着你妈，她想干嘛就干嘛！”

果然，我姥冷静下来后，说：“晓溪，你董姥爷去世了！”我姥的这第一句话让我很诧异，在我的印象中，董姥爷应该已经去世一年多了，所以，我问出了我的疑惑：“董姥爷不是在我大一上学期的时候就过世了吗？”

“没有，那是你妈骗你的，这才烧完百天！”

“姥，你是因为这件事生我妈的气吗？”

“我冷静下来细寻思，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你姥是怕我们没钱赖上她，就想找个理由把我们撵走，这厂区地方这么小，名声臭了还怎么在这做买卖谋生！警察进你姥家查看，没让我们进屋，在门外等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大舅可紧张了，警察出来，他一直追问查出什么线索了，但人警察能告诉他吗？”

“去警局的路上，你姥一直重复说是你吴叔偷的，还说你吴叔有车，赃物可能在车里，也可能被你吴叔开车带走处理了，说早上还看见箱子了，中午就不见了，这期间她也没出门，就你吴叔回去拿过东西。但你吴叔根本没回去拿什么东西，一直在店里帮忙来着，你姥就是想诬陷，毁了我们的名声，但没想到我会报警处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瞎话！”

“到了警局，我们被分开问话，问完话你大舅陪你姥回家，我和你吴叔也回了店里，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等了三天，那三天咱家店也没营业，我和你吴叔白天在店里等结果，晚上就去旅店住，终于等到了警察的调查结果！”

“但你姥不听劝，非得在店门口坐着等，她那些老姐们觉得再陪着有些尴尬，就找理由都走了。警察来的时候，也没多少人围观了，但警察肯定按程序办事，让不相关的人全部回避，问了一些大概情况，就先去你姥家查看现场，然后把我们带回警局详细问询。”

“你妈让我生气的事情何止这一件，我一件件跟你说！你大一那时候，你董姥爷重病卧床，生活不能自理，那时我就想我们老来伴，一起过了两年，我应该好好伺候他、照顾他，过一天算一天。你董姥爷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儿女都明事理也觉得挺感动，就同意让我照顾你董姥爷，说让我们二老相伴一天是一天！这件事我瞒着你舅舅们和你妈，我就想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但我毕竟岁数也大了，伺候个病人身体也吃不消，你董姥爷的女儿就说拿出你董姥爷每月的退休工资雇个保姆，跟我一起照顾他，我就同意了，把工资卡给了他女儿。”

“这么过了两个月，我就觉得钱太紧张，虽然你董姥爷家啥也不缺，他的儿女经常回家探视，啥都往家里买，但我们老两口手里没现钱，也很不方便。我跟你董姥爷唠嗑磨叨，他能听见但说话不利索，他暗示我把工资卡要回来，每月给保姆开完工资还能剩一千多。但我哪好意思要，人家隔三差五往家买吃的用的，哪样不花钱？”

“H市的房子卖了，回去住哪儿？积蓄被骗光了，买房子也没钱；那边生活成本高、买卖不好做，我们这个岁数又不好找工作；他父母家人都在那边，没人待见我，总撮合他跟前妻复婚，喜欢在我俩中间挑事，我回那边就是孤立无援；我还不喜欢吴妍，回那边总能看到吴妍，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定时炸弹。在H市的时候，我本来就打算跟你吴叔分手，后来是你吴叔坚持跟我到这边，我们才又坚持一年多，这一年多真挺省心的，要不是你吴叔远离了他的家人，哪有这一年多的好日子？再说，你姥也是一时冲动设这么个局想赶我们走，要是我们真走了，你大舅那么不孝顺，你姥还得受气，别的不说，就说给他的箱子和里面的首饰肯定要不回来。”

我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一切，不能理解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彼此之间有嫌隙、有矛盾，难道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吗？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尤其这件事还直接造成了我妈和吴叔的分手，让我更觉得遗憾失落。

“妈，你为什么不跟吴叔走？”

虽然我妈跟我姥的关系闹得很僵，不赞成我去看她，但我还是在一个午后偷偷去了。那天吃完午饭，我跟我妈说吃太多了，想去找子苗出去溜达溜达，就当是消化食儿，我妈毫不怀疑地批准了，我就去了姥姥家。姥姥见到我，态度十分冷淡，问道：“你妈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我妈让我来看看您！”我只能扯了个善意的谎言，希望能缓和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但显然效果不理想。

“你妈让你来的？来干嘛？看我死了没有？还是让你要钱？你回去告诉你妈，我以后不可能再给你们娘俩一分钱，还有，她还没死，我更得活得好，我得看着她死在我前边，看着她遭报应，缺八辈子德的玩意儿！”一句句恶狠狠的话从我姥嘴里说出，狰狞的表情让我很想逃离这个家，在这个家里，宣泄不良情绪的方法就是对骨血至亲的恶毒咒骂。但我没有走也不能走，因为我觉得我姥发泄完了会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她们母女反目至此。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你大舅把箱子拿走的，找到了目击证人还有监控录像；还搜了你吴叔的车，也查了录像证实咱家车那几天都没动过。警察说去你大舅家准备带人的时候，你大舅妈解释说是你姥主动把箱子给你大舅的，但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前脚给完、后脚就忘了，偏说是你吴叔偷的，你大舅当时知道了，因为平时跟我有点小矛盾，就想借着这件事给我点教训，所以瞒着没说实话，但绝对不是偷。警察后来又找你姥问，你姥说想起来是她主动给你大舅的，这件事就定性为家庭内部矛盾引发的误会，警方就没做什么处理！”

“那位办事的警官当时还挺感慨的，告诫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说什么家和万事兴。出了这件事，我算是和你姥、你大舅闹翻了，我和你吴叔就租了现在这个单间搬出来住，小店也重新营业。不过这件事让厂区里的人看了大笑话，虽然最后真相大白，但大伙儿对咱家的印象也大打折扣，生意越来越不好，还有一些人在背后对咱家指指点点的，你吴叔受不了，让我跟他回H 市，我没答应，你吴叔就自己走了，我们就算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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