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九花扭头不再言语，孙氏只觉得怒火更盛：“怎么，你这不出嫁，难道还以为有别人来求娶吗？”

她不屑地撇撇嘴：“有人愿意娶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还真准备一辈子吃孙家的？”

莫不是她的人生便只能这样，谁也不会关心她，需要苦力时，她便顶着烈日下地干活，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她就出面照顾，如今弟弟妹妹长大，便是要将她卖掉换钱。

她抬头透过那扇小窗看向窗外，外面的月亮那样亮，像洁白的美玉一样，让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说着说着便觉得光骂不过瘾，要上前动手，院子里也是一片寂静。孙鹏见孙氏答应了，也就去灶房准备一会儿上供的吃食。院里只剩下老太太和翠桃，也无人出声阻拦。

孙傲南这几日见娘亲对大姐打骂，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不会欺负姐姐的承诺，可是，娘欺负姐姐，他该怎么办？

院子里众人各怀心思。

夜越来越深，孙九花蜷缩在杂物间一角，脑海里是孙氏刚刚的咒骂，她抹去泪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她想起小时候孙氏对弟弟的偏爱，想起亲爹的沉默，又想起孙氏的打骂。

慢慢消了气，孙氏这才指使孙九花：“去，把那老头的绿釉酒壶找出来。”

孙九花胡乱摸索着，翻了一通，才找到爷爷之前常用的那只酒壶。

孙氏拿了东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重重锁上门，见一旁翠桃捧上那串钥匙，她满意地点点头，等孙九花嫁出去之后，翠桃也该出嫁了。翠桃生得好，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见托梦，孙氏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老人生前凶狠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可她转念一想反正如今也是个死人了，托梦又如何，还能翻天不成。

“那件酒壶堆在杂物间里，不好找。”孙氏强硬地摇头，继续道：“屋子里有别的酒壶，随便拿一个就行。”

老太太却哭诉道：“如今我竟是一个酒壶的事情也做不了主了吗？”

孙氏一愣，却见老太太继续说道：“老头子给我托梦了，他想要那那件绿釉酒壶。”

她满意地回了屋，而孙鹏站在老太太屋里牌位前却是一片心酸，亲爹死后，孙氏强硬地将老太太赶到此处，只送个三餐，他也生气，可却无可奈何。

看着这阴暗的屋子，他默默摆好吃食，叹口气，转身离开。

孙氏不屑地走过去：“想明白了吗？”

可老太太还在哭诉着，此时村里大家都回了家，这老太婆的声音再引来别人看笑话。喜事在即，孙氏也不愿意再闹出什么事情。

况且量孙九花也不敢跑出去，想到这儿，孙氏终于回屋，取出一大串钥匙向杂物间走去，借着月光，比对着找出钥匙轻轻一转。门一开，便见孙九花蹲在角落抬起头。

“你这小蹄子，该不是有了男人了吧。”孙氏拽着孙九花头发不依不饶道，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孙九花突然敢这么忤逆自己。想来想去也觉得莫不是有奸情。

她猛啐一口：“这么些年了，哪有过人看上你，提亲过，现在好容易有一家，你不嫁也得嫁。”

他带她找到下山的路，送她玉钗，更是细细品尝她做好的菜团子。如今他能带她走出困境吗？

孙九花笑笑，她竟将希望寄托到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身上。

可是，亲人尚且计算着她的价值，那个男人却愿意给她一丝温暖。

门口细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竖起耳朵静静听着，发现确实有声响，她紧张地盯着门口，却见木门慢慢被推开，月光洒进来，而进来的人正是年迈的奶奶。

“九花。”老人的声音微颤，“这有一点钱，你拿着用，还有吃的，路上吃，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躲到山上，大家找不到你，最后你自己回来那件事情吗？”

“九花，再躲一次吧。”

“奶奶。”孙九花再也控制不住。

老人却是一把将东西塞给她：“快走吧。那李勇不是个好人家，差点没把老婆打死。”她出门走了很远，见那闲聊的人脸生，才从他们口中套出些消息。

孙九花心里一震，她没想到自己要嫁的人如此不堪，看着面前一脸关心的老人，却又眼睛一酸，她紧紧拉着老人的衣袖，却说不出话。

“走吧。”老人又催促道。

她含泪点点头，小心翼翼推开院门，却碰到刚刚方便完要回去的孙傲南。

孙九花一愣，却见孙傲南突然攥起拳头揉着眼睛，打起呵欠。

她顿时明白了，只能含泪冲这个往日颇为讨厌的弟弟笑笑，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门，她不顾一切大步跑起，经过旁边人家时，惊起了几声狗吠。她不敢停歇，一路向山上跑去。

沉默的大山总是包容下一切。

黑夜里，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被绊倒几次，可孙九花一直不敢停歇，直到见望不到村子，她才放心下来。

四周偶尔有虫鸣，在这黑乎乎一片中，孙九花又停顿下来，她该往哪里去，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八年的村子，她又能去哪，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她回头望去，密林遮盖，那个养她长大的家又善待过她几回呢。

可即便如此，她一时也难以彻底舍弃那个家。

但想到孙氏，孙九花还是继续向前走去，她不知道该去哪，但她明白她必须离开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丛林中，前方始终是一片漆黑，孙九花又累又困，她摸着一旁树干，慢慢坐到地上，掏出老人给她的吃食，机械地啃了两口饼。

可是在极度紧张中，她的胳膊还是忍不住滑落，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终于她感觉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一日多未进食，孙九花只觉得头晕眼花，她嘴唇苍白，默默承受着孙氏的捶打。

孙鹏听着院子里声音吵起来，这才卷起门帘，出了屋门，劝说孙氏：“一个酒壶，娘想要，你就拿出来。”

孙氏白他一眼：“就你孝顺。”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那杂物间那么乱，何况孙九花还锁在里面，她才不愿意进去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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