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贵嫔倒是颇有见解，想来是博学多才，博古通今，当真不亏了典籍女官的名号，平都是陛下的二公主，猫狗这类小畜还是不要近身的好，成贵嫔这番话说的，想来贵嫔日后诞下的皇嗣定然是不惧猫狗，打成一片的孩子，确实活泼可爱。”

以欢连讥笑也懒怠摆给她看，只是平平静静地瞧着她，懒言道：

忽的一阵天旋地转，醒来时见太医在旁。本以为自有顽疾药石无医，又见花好一脸高兴，问其缘故，原是已有三月身孕。

自己便也欣喜起来，送走了太医心里头想着这太液池可真不愧是皇家水池，福气特别重的。如今竟然是有孕了，不知道，你是我上一个失去的孩子派来的吗？如今虽然有孕，虽要注意身体可我也不会将协理六宫事分给祥嫔半分，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要试着抢一抢，你说我太贪？可在这深宫里头谁不想往上爬！除去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孩子！

“本嫔的平都却怕是日后比不得贵嫔的万分之一，昭阳宫的猫都如此灵动，想来贵嫔腹中的娃娃也是个活泼的孩子，绝对胜过那只――猫。”

可没想到两天前禁军在北书房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太监，第二天城外的军队发现宓嫔的鹰有问题，射落后发现腿上有蜡丸里头暗藏军政机密，皇上大怒下令杖杀。

皇上虽大怒，不过此事后军政机密应该就不会泄露了，前线军队就应该很快大胜。虽是个好兆头，可苦了我这个协理六宫的人，棠梨宫里里外外都换了遍宫人，又搜查了好几遍宓嫔的房间，弄得人心惶惶。本想着一个蛮夷贡女，又没有怀孕，只需要好吃好喝的贡着就好。不曾想是个探子，我身为如今六宫协理居然没发现，过些日子太后和皇上定是要将我好好责骂一番，搞得我最近几日忙着清点各宫宫人，都没能好好用膳。

侧身望池水，仿佛池水同我入宫随我经历种种大事，我入宫选秀时同皇上初见于此令君留意，后失子小产游荡于此了丧子之痛，年后我协理六宫傅氏聂氏于太液池落水一事令他人见识到我的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如今独身再临太液池，又不知会有何事发生？

”以欢坐在摇篮的一旁，闻言便笑道：“你已安排妥当，我何须再添？只是夏衣要作，那钱也得捐。”以欢如今是后宫里头位份最高的主儿，若是她也不捐，只怕要让人瞧了笑话去，况且，是为了那人的江山，她也算是心甘情愿。

“我记得最初入宫时阿爹给了一支珍珠黑檀木白玉簪，先前整理库房的时候我把它搁在了绿釉印双迦陵频迦纹盒里头，放在梳妆的小屉那里，你去取了来。”稚染应了声去，以欢自个儿仍在想着，“一支宝蓝点翠珠钗，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与着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珠花，还有攒珠累丝盘螭黄金璎珞圈。”

崔以欢掰着手指头细细地数着，她对着自个儿的首饰掼是算得清楚明白的，横竖心中有数，她也晓得自个儿几斤几两，这礼儿绝对是不少的。

早膳过，蒹葭自然知晓昭怀今日定是要出去逛逛的，毕竟在这小屋子里待了十日再不出去走走只怕要丢了魂，遂准备好衣衫给昭怀套上，小逛园子不需多施粉黛只点少许胭脂提了气色，临出门又揽了靛蓝的披风罩着怕着凉。御花园逛过，太液池逛过，此番竟不知还能去哪了，只任由蒹葭带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腿有些微微酸了随意寻了小亭便去稍作歇息。亭口有井，宫中的井是常满着水以备之需，这井却没有，昭怀起了好奇心走近，探了探脑袋去瞧井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昭怀又小声对着井叫了两声只有空谷似的回音传来，昭怀心里打着鼓有些害怕背后阵阵发凉。

底下的成贵嫔倒是坐得稳稳当当，也不觉得这凳子烫屁股，坐着难受。可是以欢瞧着她便不舒坦，仿佛如今的成贵嫔脸上不见从前的淡雅可亲，而是用血红的漆画满了白猫儿，以欢瞧着一眼便想吐得紧。

觅云又沏了一盏新茶来，以欢搭着稚染的手落座，敛目抿茶，到底是觅云的手艺巧，好歹压下了以欢不少的怒气。只恨那纪氏一张利人的巧嘴儿，张张合合尽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摆着一副为了崔以欢腹中皇嗣好的模样，启唇间道的却是戳人心窝窝的针！

入宫不过两月昭怀是抄了书又禁了足宫规都要范了个遍，上回太液池一事昭怀在兰莘轩将将躺了十日身子都睡疲软了，整日不是绣绣花就是练练字，日日重复昭怀早给闷坏了，好不容易等到了第十一日昭怀可是万万呆不住了。晨时还不等媵人来伺候昭怀就起了身，推了实木窗子闻莺雀之声煞是一派祥和，春风吹得梨花绽了正飘来阵阵花香，鸟语同花香真真叫人神清气爽，加之禁足期已过昭怀心里更是欢腾。蒹葭推门而入未打扰这副光景，给美人添了披风拿了铜盆便退之，斜倚窗栏瞧了半晌的景等一阵料峭春风吹来打了个颤栗才掩了窗，自上回落水虽仍吃药调理但毕竟寒气侵体又岂是这十日就能好的，只能慢慢将养着也不敢多吹了风，昭怀虽贪恋美景却也晓得分寸。蒹葭再来时已是打好了热水，昭怀泡了手又抹了脸等着早膳。

“一概送去，若是末了还是不够，叫他们只管来棠梨宫要便是。”以欢如是吩咐着稚染。

路过太液池，想着上次太液池那单子事，后宫里头那些出头鸟也会安分下来，自己也能偷闲。可前线战事告急，宫里头节省开支用度还要捐银子，虽说这宫里头数目乱了些，可这一天天的算着也就算清楚，算过去了。

成贵嫔纪怜止，能从小小的典籍女官爬上龙床，一跃成为如今的贵嫔，这封号当真是给的巧妙。“成”，功成身就，可不就是说的纪怜止么？想来她就算不凭那一张好脸蛋，就单单靠着一张嘴，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以欢又一扬面，看着成贵嫔身后随侍的丫头，讽刺一笑道：

“可扶你家主子好生坐下，昭阳宫连只猫也是金贵的，贵嫔可尽管放宽了心吧，本嫔怎敢赖到你的猫上。”

崔以欢最后瞧了一眼这纪怜止，旋即旋身回了自个儿的里屋去，她也不回首，幽幽然便道了一句：

“赶紧扶你家主儿回昭阳宫去罢，带上那只猫，咱们棠梨宫可是招惹不起。”

后来皇上赐封号给我为嘉容华，《说文》里头说过‘嘉，美也’，《尔雅》里面也说过‘嘉，善也’。在皇上心中，不求恩爱圆满，故剑情深，却只留一善美之人的印象也是不错的。

“华修容雅兴。”说什么来什么，李氏，未曾想到中元漏夜，她亦前来此处。然而怜止还是更愿称她作修容。她颜色依旧明丽，从眉梢到裙角，无处不精致。一岁轻转，确实如她所说许久不见了，然而此时我与她都没有叙旧的心思，也没有那个闲时打发辰光，那一对儿还在地上嘤嘤的泣，抖抖索索地打战，怜止只将前因后果与人几语分说，便是做了这一桩事的转述。

随人转至明粹时，太平轩中的这位新燕，已然是在铁证如山下静候发落了。然而搜身是始料未及的，那一纸红笺如同一片红叶，飘悠悠落下来，揪着地下跪着不做声响的依微，也揪着怜止的心，扯动了一根警弦。红叶，红叶笺可不是传情的信笺么？霎时间前因后果都通了，怪不得她瞧着那一盒檀香，恭恭敬敬拈出来的样儿，哪里是见了真身罗汉，只怕是私心认作了情郎吧。那个叫——慧轮的。一个两个的把人迷到这个地步，还欲修佛成圣，红尘里便能把这种浪僧贼子磋磨至死，又妄谈什么转世轮回。怜止只觉得头痛，迎华修容李氏那一梭锐利的目光，她站起身来，面上亦是沉沉。

“依微。”朝地上人投去一眼，只见她头埋得更低，“鸾鸣里的使女，本嫔承下，您搜得真切。只是落花有情，流水，可是流到了旁人家去，到底伤风败俗秽乱宫闱的，也不是被翻出来的这张条儿。”

娓娓丽音自背后起，杨臻一怔，侧过身子去瞧。锦衣华服加身，一派的珠光宝气，是才出了小月的宁淑媛。虽说此时她心下不愉，但既碰着面，总不好背着人去，省的传出去还当是杨臻不知礼

杨臻自小道上前迎了迎，俯身唱礼：“留仙杨氏见过宁主儿，嫔主万福。”她摆出一个恭敬的神色，极力叫自个儿这张面容挤出些喜气：“也贺您大喜。”

眼下的她委实没什么赏景的心气儿，只想着赶紧同崔氏演几场样板戏，说道说道得了。反正她二人除却每日晨昏定省，再无旁的瓜葛交际。杨臻顺了顺气，又扯着笑问她：“日头晒，嫔主适才出了小月，可不好久站，不若寻个地儿歇上半刻？”

她打定主意略坐片刻就以归璨为由折回宫去，崔氏两个娃娃年岁都小，应当也不会以这一大簇繁花为榻，逗留太久

程有容对自己的廷正是怎么瞧怎么满意，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好生难看，如今养了几天，脸蛋长的开些了，我这才能好好的打量起他了。这个小子像我的地方到不多，像杨通文的地方多些。程有容再仔细想想，若他是个像我的主子，怎么可能生的这样丑。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再怎么不像我，也是我豁命生下来的主子。

“都说儿子会像母亲，你要是多像我一点，都不至于这么难看了。”饮者拉着程有容的袖子，让程有容慎言，程有容这才闭了嘴，一门心思逗弄自己的孩子。洋花缎裹着小孩子软软的手，程有容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总觉得怀里沉甸甸的小子是块牛皮糖，怎么捏都不嫌腻。

这个小子一点都不给母亲面子，也没看我几眼，一扭头一闭眼，就又睡着了。“我原先听说孩子贪睡，却不想这样懒散。你瞧瞧这一日十二个时辰，他有几个时辰是醒着的。我看啊我生的哪里是儿子，活脱一条瞌睡虫！”站在我边上的饮者没忍住，连带着寝阁里头的人都在笑。库房里头清点出来的东西就放在桌上，饮者打料着过会儿送过去。

纪氏也是这个时候来的，我把廷正放给了奶娘，点头让人带纪氏来。

那是在孟秋的一天里，我决意要去瑶华走一趟，去瞧一眼诞子不久的有容。月见和沉青听了我的话，都满面诧色地瞪圆了乌溜的眼——不为别的，只是我平日里不爱去各宫走动，有了璇玑璇珠这一双女儿后，我更是不愿出门了。日日夜夜地，满心满眼都只剩她们玉雪可爱的粉面，娇憨灵动的笑靥，倒成了让人腻烦的暑热中最清甜的一枝风。即便蝉声聒噪，薄汗黏纱，我也再不会躁乱得心神俱疲了。

其实这样的念头也来的突然。我只是如往常一样地倚在塌上，怀里是璇玑，璇珠乖乖巧巧地伏在月见臂弯里，睁着被懵懂点染的眼，望着我。她们降生不过短短三月而已，可眉眼和气性已然被雕琢出了二三，璇玑是喜闹的，骨子里也透着灵韵，惯会用一双滴溜圆的眼睛引得人咯咯笑。

以欢忍了又忍，只差最后一句没有道出口――你可滚吧！

以欢也不与她争，只低声嘱咐稚染去哄了平都觉去，再回首来看向成贵嫔，她已是起了身来。以欢恼得懒去瞧她，不过淡淡一抬眸，嗤笑道：

“平都自是用不着贵嫔担心挂念，贵嫔还是顾着自个儿的肚子要紧，你说本嫔怒极对着腹中胎儿不好，那贵嫔方才一站想来也要劳了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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