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扎根于乡土的商家们渐渐老去，退休之后开始颐养天年。年轻人不愿意待在这片乡土上，宁愿到大城市里去打拼。于是，集市里的顾客们年岁增长，每一次都是老面孔；商家们没有了接班人，退一个少一个。

如果说，乡镇是一个老人，被抛弃在时代之外逐渐老去；那么，集市就是老人身上的中山装。它曾经代表着老人风光亮丽的一面，现在也随着老人一起黯淡褪色。

“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她摆摆手，笑着说，“刚到而已。”

集市往往开得很早，这是惯例，冬天也不例外。有些妇女会在六点半去赶集，半小时之后就回来。因为去得越早，往往菜就越新鲜；相应的，如果九点钟去的话，基本上好的菜就已经被那些精明的家庭主妇挑走了。

今天青钰来得早了一些，看到他过来连忙对他挥着手。

“阿锦！”

许锦快步走过去，看到她穿得像一只小企鹅，围巾没能遮到的脸蛋被冻得有些发白。

“有什么想吃的吗？”

爷爷敲了敲手中烟杆里的烟灰，只是说“早点回来”。

“行。”

江镇多雨，同样多雾。在这个冬天的清晨，蒙蒙薄雾从江水中升起，笼罩了这个黛瓦青墙的小镇。

但是，在这一天，江镇的老街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在这个充满历史气息的街头，商家们摊开地毯摆起了小摊；中年妇女们背起了背篓，提起了布袋子，大声地与商家讨价还价。就连寒风与薄雾也无法阻挡人们的热情。

赶集是一种古老的风俗。在特定的日子，商家们会聚集到一起，形成短暂的，比较大的集市。镇上、乡下的居民也了解集市到来的日期，会在这个特定的日期自发地去“赶集”，以此来满足双方买卖的需要。

周六的清晨，距离集市仅有一条马路宽距离的江水依旧在悠悠地流淌。

许锦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步走出了家门。

许锦逆人流而行，来到大桥边上。就连大桥边和大桥上边也稀稀落落地摆着小摊，卖着冬天的橘子和棉袜棉手套。

但就算是集市，现在也没有他小时候那样火热了。

这就是集市。

在许锦的印象中，在他小时候，爷爷经常牵着他的手去赶集。他很喜欢赶集，因为集市里总是很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小吃，有很多好玩的玩具。

许锦做不到跟那些家庭主妇一样这么早起床只是为了买菜。但还好他家距离集市很近，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起得太晚买不到好菜。

他跟青钰约好了八点半在桥头见面。

“走吧走吧，我们去赶集！”

她蹭到他的身边，对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她的笑容像是冬日的暖阳，映得他的心里暖烘烘的。

“嗯，走吧。”

两个穿着厚厚冬装的年轻人，一头扑进了这具有浓厚回忆气息的集市。

商家的小摊像是摆起了一条长龙，从老街的入口一直到江镇小学门口的大市场。顾客们围在小摊的旁边，跟老板讨价还价，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

“青钰，”

许锦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汽，问身边的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诶？”

青钰呆了一下，转头环视四周，看到了插在草团上的糖葫芦。

她有点想吃，反正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许锦看到她目光的方向，看到了那糖葫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是想问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菜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许锦走过去，问卖糖葫芦的老伯买了两串糖葫芦，回头把一串糖葫芦交到青钰的手上。

“呐。”

青钰接过糖葫芦，笑着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用手指勾下了遮住自己嘴唇的围巾，张口咬下了半个糖葫芦。

酸酸的山楂配上甜甜的冰糖，一口咬下去还以为咬下了冬天的一块冰，但却远没有冰那样坚硬冻牙。舌尖舔过那冰糖的时候，那种甜甜的感觉仿佛从舌头渗入了心里。

许锦手上拿着糖葫芦串，看到身边的青钰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笑，像是可爱的猫咪一样。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他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算了，按照自己心意选一些菜吧。

他带着青钰来到蔬菜摊前，挑选了土豆、茄子等蔬菜，又在肉摊前割了二斤里脊肉，还去鱼摊前买了一条三斤的草鱼。

“小伙子，要帮忙杀不？”

“去一下鳞片和内脏就行。”

“可以！”

热心的摊主嘴里叼着一根烟，用菜刀背敲晕鱼之后，熟练地用刷子刷去鱼鳞，用刀切开腹部，取出内脏。

青钰望着身边的他，有些惊讶。

他还蛮熟练的，看来不是第一次去集市里买菜了。

感受到她的眼神，许锦对她笑了笑。

“今天中午吃鱼怎么样，青钰？”

“好呀！”

摊主用塑料袋把已经杀好的鱼递过来。青钰看他已经提了一手的袋子了，忙说“我来帮你”，帮他接过那个装鱼的袋子。

集市上年轻人很少，像他们这样像是一对儿的年轻人就更少了。周围的大爷大妈们都用一种暧昧的目光望着他们俩。

小两口啊，真让人羡慕。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青钰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

许锦看了看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走吧。”他笑着说，“到我家去。”

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粥，许锦穿上厚厚的衣服鞋子，对坐在大堂旁边抽着旱烟的爷爷说：“爷爷，我出门了。”

在城市中，由于城里大商场商品充足，从不缺货，所以自然不需要以这种临时集市的方式来进行买卖。但是在乡下，在这种偏远小镇上没有这样商品充裕的大商场，所以仍然保留了这样古老的习俗。

另外，集市通常具有流动的特点。在乡下和偏远的小镇，商家和商品往往是有限的，不能同时满足每个小镇的需要，所以他们会约定俗成地同时进行流动。集市今天在这一个小镇落脚，明天在那一个小镇落脚，在几个附近的小镇中来回流动，让商家的利益最大化，同时满足不同小镇居民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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