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交加之下，叶珏便即应声道:“外公，你猜错啦！这次来得可不是客人，我是珏儿！”

门内的老者也没有想到如今竟是自己的外孙到来，脱口而出，“啊”的一声，随后脚步声音更转急促，不过转眼之间，两扇大门便已被打开。

或许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方才一时间没有随即想起杨妙裳究竟是谁，可听到她的这句话，便想到了当年那个常与叶珏在一起习学枪术的小丫头，时光荏苒，原来当日的那个小姑娘，现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

又是几声欢笑，老人家须髯动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人老了，记性也坏了，竟是没瞧出来，但到底是‘女大十八变’，认不出来也属正常，你如今这是与珏儿一道来看我来着？”

房门开处，不仅是叶珏一人，停步在他身后的杨妙裳、林馨宁等人借着檐上高挂的灯笼光芒，都看清了那位老者的打扮和面容。

然而杨妙裳没等她说完，便也紧走几步上前，站在叶珏身侧，向那老者道:“老爷子，戎马倥偬，一别多年，您可还记得我么？”

老人家闻言一怔，随即上下打量着杨妙裳，只是他瞧了一会，却还是没有认出这位姑娘究竟是谁。

杨妙裳抿嘴一笑:“老爷子，你怎么不记得我啦？那些年我还在府上住过一段日子呢。”

话语声中，伸手抚上叶珏的面容，又道:“嗯，如今我这外孙长大啦，倒是越来越像你爹当年的长相，只是可别学他那般有些惫懒的脾性，平日里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叶珏闻言想到自己临阵之时每常奋勇而前，直撄敌人锋芒，脸上随即现出几分尴尬神情，嘿然道:“外公，你不晓得，阵上的敌人往往都不经打，少有能当真与我酣战良久之人，我就是身为先锋，也不妨的。”

老者听他这般说，虽是还想再劝说几句，但想到自家外孙好容易再至家门，实无必要在方甫见面之际便就行军作战这个话题说个不休，因此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好，总算你有道理......”

说来也怪，昔日离临琊郡而至军中时，他并不以为怪，因为彼时并非独他一人会经历如此之事，可当今夜他再次到来，却不知怎的，又不免百感交集。

与叶珏的记忆吻合，沿着这条主街投东而行不过数里，转过两个街角，便能看到外公家的大门。

只是原本那两扇大门在自己的脑海中，应当早就已经斑斑驳驳不甚新鲜，今日一见，却是一色鲜明、在檐上红灯的映照下颇为惹眼。

或许对于出生在军旅之家的孩子而言，有些人难免会在年纪尚幼之时便离家远去，譬如叶珏就是这样。

话尚未说完，目光扫处，又望见叶珏背后所立的八人，尤其是杨妙裳、林馨宁这两位妙龄少女也随自己外孙前来，一双苍眸闪了两闪，似乎猜出了些什么，面上喜色更甚。

林馨宁还从未见过这位老人家，虽然听着叶珏言语，不难猜出老人家便是他的外公，可除此之外，自己却丝毫不知详情，不禁微侧瑧首，向杨妙裳问道:“杨家姐姐，这位便是......”

这声音在他人听来只是一个寻常的问句而已，可在叶珏耳中所闻，却不啻于一个惊雷霹雳一般，让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震。

在他人眼中瞧来，此时叶珏叩打门环的动作与往日在军中动辄报门而进的样子不同，杨妙裳站的最近，觉得他竟是有些舍不得高声叫门的意思，好像怕打扰了什么一般。

所幸并未让众人久等，门内便传来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随之而来:“已是夜中，如何有客上门？”

不过这位老爷子现今的打扮倒是颇为怪异，头戴福字员外巾、身上倒穿着一件武士劲装，脚下还蹬着一双薄底快靴，看上去些不合。

再往脸上瞧，老人家虽是年纪高大、银髯过胸，但红光满面、剑眉虎目，生的甚是威严整齐，虽然目下满面堆欢，却也不难瞧出平日间的神态气度非同寻常。

杨妙裳听闻这一问，原本英姿飒爽的俏脸上忽而浮上一抹飞红，想要张口应答，却又倏觉羞怯，不好意思再说话。

叶珏侧目观瞧，见此情景，知道这件事原是应当由自己来说，便抓着外公的臂膀轻轻摇了摇:“外公，当初小时候妙裳是我的好姐姐，可现如今她可不光是这等名目啦，她如今还是你的外孙媳妇呢。”

那老者忽闻此讯，又惊又喜，再转头打量了几眼如今俏立风中的杨妙裳，连连微笑着点头道:“不坏，不坏，今日你再至家门，便给我带来了这位外孙媳妇，当真不再是那个当年懵然不知世事的小子啦。”

又想起在叶珏身后所立者并非只有杨妙裳这一位姑娘，心思转处，又出言问道:“那另一位姑娘却又是何人呢？”

叶珏转头瞧了瞧林馨宁，朝她挥了挥手，让她也上前来，继而回身向外公说道:“都是一样的，这一位姑娘也是您的外孙媳妇，您看孙儿我的能为是不是比我父帅还要高一些？”

虽然许久不见叶珏，但他依稀还能看出自己外孙的形容，也辨认的得出他的声音，自然喜不自胜，哈哈笑道:“好哇，孩子，前日你外婆还在念叨着你，说是前线战事不知细节，生怕你在阵前吃亏，今天你怎么就晓得回来了？”

看那门上尽是新漆，想来大概是因为佳节将至，外公等人将门窗好生修整了一番所致，叶珏顾不得多想，当即疾奔几步，抢到门首，用手叩打门环。

其实若依着他自己的想法，外公家中早就应当雇几个门子听事，二位老人家年纪越发高迈，耳目难免有些不灵便，有时诚恐误事，可是外公外婆越老越是精神，自己前几次来信提及，他们也并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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