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走到烛光下，显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此人名为纪岐，是新一代魔子中的佼佼者，实力与曾经的魔子纪川相比要更胜一筹，且其犹善隐匿潜行之术，曾放言要与姬无涯一较高低，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你……你坐！”被纪岐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秦艳玥哪里还敢作出魅惑的姿态，她拍了拍床边，自己则起身侍立一旁。

但他仍有把握在一瞬间内将身边的秦艳玥扼杀，如果她有预谋发出任何声响的话。

这也是他让秦艳玥坐在床边的原因。

纪岐又盯了她一会儿，许久才开口道：“你也坐。”

纪岐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直接出手了结她的性命。他只是单纯的坐在床边，微眯双眼休憩了片刻。

仲长老绝非等闲之辈，在一流中期武者中罕有敌手，在这样的高手面前，饶是精通潜匿的纪岐，也不得不屏住气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露出马脚。

他这会儿是真的疲惫了。

魔头都是疯子，都是变态！

他不会是想杀了我吧？毕竟魔头从来都不讲信用！

他是，纪峰也是！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仲长老很享受这种被人仰望的感觉，“本座既然与你说了，便是有这种打算，只不过你得向本座保证，进了密道必须好生伺候我那乖孙女儿，她向来娇生惯养，也不知在密道受了多少苦！”

“哼，原来长老是要送进去个丫鬟啊，艳玥这心儿可都凉了呢！”

秦艳玥耍起了小性子，她算是琢磨透了身旁的老东西，自己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爱不释手。

“长老愿意把名额给我？”秦艳玥心中讶然，脸上也故作惊喜。

后山密道对魔头们来说，再也不会是秘密，今日双方即将展开大战，自己对魔教好像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秦艳玥忍不住胡思乱想，她不认为凭着自己美艳的容貌，就能在纪岐面前获得什么优待。

哪怕这场景已经见识过多次，可秦艳玥还是忍不住震惊。

“出来吧！”待确认仲长老离开之后，秦艳玥整好衣衫，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烛火的光芒微微扭曲，像是空间生出了褶皱，原本空无一人的屏风旁，再看时已多出一团人形阴影。

他的声音沙哑，就像是沙漠里许久未曾喝水的旅人，在看到绿洲时的歇斯底里。秦艳玥不敢违背，只好拘束的坐在一旁。

纪岐向床边走去，还未靠近就让秦艳玥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沙哑的声音响起，传入了秦艳玥的耳中，这让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身边这位冰冷的青年在想些什么。

这句话谁都能说得，可唯独魔教中人说不得。行事向来肆无忌惮的魔头，似乎并不具备说这句话的资格。

“魔神长老纪峰，是我拜入魔门的领路人，也是我一度尊敬的师长前辈。”

纪岐略一沉吟，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他曾是天之骄子，心却比天还高，是整片夜空中最为闪亮的星星，这普天之下几乎找不到能与其光辉媲美的人物。”

“他狂傲不羁，最不认命，哪怕被隐世高人废去修为根基，也能坦然面对，从头再来。”

“魔瘴遮不住他的双眼，高山止不住他的步伐，他的威名传遍中原，名门正派退避三舍，魔道邪修心惊胆寒，他是这世间最完美的魔。”

“他……”

说到这里，纪岐突然沉默了，像是在演奏一首激情的乐曲，却到高潮时戛然而止，令旁听者的秦艳玥颇为不满。

但她并不敢催促，只是将余光时不时扫向身边少年，她头一次在这张苍白冷峻的脸上看到属于人类的表情。

那是何等的激愤和痛心。

“情爱！那是什么鬼东西？苍鹰本该翱翔在天际，它怎么能被草茎束缚住翅膀！”

纪岐的语气变得愤怒，他又想起了魔神长老那日在大殿内醉醺醺的模样。

“可笑，可笑！”

“我纪峰枉称魔神，自以为能与天斗，可是……可是，我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

纪峰捧起酒坛，猩红的双眼如往日一般闪烁着凶光，可纪岐知道，这不过只是色厉内荏罢了。

“婉儿死了，璇玑也走了！到头来……到头来，我还是一无所有！贼秃驴或许说的对，世间善恶终有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深厚的内功并没有阻止酒精发挥作用，纪峰自踏入江湖，还从未有过如此沉睡。他醉卧在象征着地位的方榻上，就像一个无助的迟暮老人，孤独的忍受着悲凉。

曾经的魔神长老，已经不在了，纪岐心想。他转身走出大殿，暗自立下誓言。

青璇玑，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魔神长老才能回归！

秦艳玥并不知道纪岐心中所想，但她能明显感受到周边温度的降低，那是冰冷的杀意带来的影响。

“你原本是活不过今晚的。”

纪岐终于又开口了，他这话不光打破了沉寂，也撕开了魔教与秦艳玥之间的伪装。

果然！

秦艳玥心底陡然生出一阵凉意，她早就对魔教的恶名有所耳闻，过河拆桥的行为并不奇怪。

只不过纪岐的话语又给了她希望，秦艳玥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望魔子大人饶命！”

看着跪倒在身前的女子，纪岐的眼神越发冰冷了，这是他第一次违抗纪峰的命令，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他要竭尽全力，让曾经的魔神长老回归！若事不可为，他也不介意彻底取而代之！

“我给你一个机会。”

纪岐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丢到秦艳玥面前，看着后者哆哆嗦嗦的打开它，“此丹乃邪道秘制‘九毒噬心丸’，它能令吞服者每月承受一次噬心之痛，若无解药，九个月之后必死无疑。”

“你……你们这些魔头！真是欺人太甚！你们日后绝对不得好死！”

秦艳玥咬牙切齿，她紧盯着纪岐苍白的脸，若是目光能杀人，恐怕纪岐已经死上千八百回了。

没想到自己卖主投敌，为魔门打探消息如此之久，到头来还是要成为别人的提线木偶。

纪岐仿佛没注意到她的放肆，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仿佛料定了秦艳玥会妥协。

秦艳玥的目光逐渐失去神采，她怔了一怔，随后垂下头颅，卑微的匍匐在地。

她还不想死。为了活着，她已经背叛了宗门，再无道德可言，如今只不过要再失去自由罢了，仔细想想，似乎也还是划得来的。

纪岐看着她将丹丸送入口中，那血红的樱唇随着咀嚼而微微波动，如此优美的动作，仿佛她吞服的不是腥苦的毒药，而是宫廷中难得的美食。

他轻颔首，没错，是个狠人。

越是这种人，才会越惜命，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也只有这种人，纪岐才敢放心收为己用。

“你持我令牌，自琅琊、天水往中原路途必畅通无阻，每逢神教据点，你可暗中与人接洽，自长老以下大小神使皆可由你调派。”

“此行只有一个目的，我不管你使用何种手段，必须除掉青璇玑！”

她的灵魂都仿佛被冰冻住，眼睁睁的看着纪岐越来越接近！

果然，仲长老顿时有些心疼了，开始柔声细语的哄起她来，还提出了不少补偿。

不多时，房门被轻声叩响，说是掌门卫洪召集诸位长老，共同商议对敌的新策略，仲长老只好恋恋不舍的起身，屋内只留下了秦艳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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