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言是自己屠城的时候，他也很平静，说自己还是会杀人的时候，也还是非常冷静。

不可能是恨，他不明白恨是什么，绝非主动作恶，身上也没有恶意。

付寒茫然:“啊？”

哦她怎么不小心把心里的台词说出来了。

那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呢？

——“爱妃，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鸡肚子里还有野蘑菇和野菜，混着汁水简直不要太香，吃完之后付寒又去扒拉还冒热气的土堆，翻出来两个烤熟的大芋头。

司伊伊:“……爱妃你还真有。”

“好。”

付寒特意给她留出一截竹条，让她能拎着这两个小玩具。

司伊伊研究着兔子身上的纹路，付寒起身去到院子另一边，从隆起的一个土堆里扒拉出什么黑不溜秋的玩意，剥开之后院子里肉香四溢，是荷叶焖鸡。

他把那只竹兔子放在一边，又动手去编别的。

司伊伊想学他怎么用竹条编出来东西的，细看却发现他手上有很多细小的划痕，应该是被竹条上的倒刺给划出来的，有些已经愈合了，有些还在渗着血丝。

他再厉害，再不死不灭，不过也是凡体肉身。

“你不喜欢兔子吗？我还会做蝴蝶，蚂蚱，青蛙……”

这一刻司伊伊又沉默了。

她脑子里突然飘过之前看的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

可知道所有实情的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不寻常，白莲说什么他听什么，不去怨愤也不去纠结。

她是怨的，恨的，她会痛苦地哭起，会嘶吼着要报复，挣扎着求助。

而付寒并没有比她好到那里去，一出生体内就带着轮回道，无数死魂围绕他而不得进，刚出生那几年，要不是白莲护着他，那些死魂定会日日纠缠在他身边，令他不得安生。

司伊伊想不明白，也问不出来，她只能尽力阻止。

本来想对他狠心一点表明立场和态度的，结果还是狠心不起来。

“没，我意思是，我睡一觉你干的事还挺多。”

付寒笑了笑，脸上沾了几点灰，看上去冒着傻气。

“你生我的气，我以为你不想吃我做的东西了。”

司伊伊手里还拿着芋头，心虚但嘴硬:“做都做了，还要扔了吗？那不是浪费。”

“嗯……”

付寒观察了几秒她的脸色，犹豫却还是开口:“春城也屠了。”

司伊伊脑子里那个弯一下没转过来，下意识回了句:“什么东……”

她瞬间炸了，火冒三丈:“你做的事也太多了吧！就这一下午，盖了座房子烤了只鸡，你还屠了一座城？！！”

付寒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司伊伊越想越气，芋头也吃不下去了，腾地起身，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才稍微冷静点。

付寒不可能离开她身边去屠城，所以他肯定是用了什么别的法子。

对了，他还有群奉他为王的小弟。

“你是不是叫那些个小鬼去干的？”

“不是，他们被我遣散了，也不再听我的命令，我是自己杀的。”

“隔这么远你怎么杀？你是不是撒谎逗我呢？”

“我有我的方式，这些方式并不重要。伊伊，你觉得，人死了就一定是死了吗？”

司伊伊愣了一下:“不然呢……”

付寒却没有回答，他的眉头微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夜已经深了，月色也浓，亮到星光都黯然，无风也无云，按理说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可眨眼间他们头顶一道亮光闪过，不知哪来的雷声轰隆一下落下来，司伊伊眼前被骤然亮起的强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耳朵也被这雷声炸的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山谷中的虫也在此刻被吓到失声，万籁俱静后，司伊伊睁开眼，视线内的场景逐渐清晰。

付寒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个了无声息的死人。

司伊伊心里一麻，脑袋都乱了，她几乎是扑倒在他身边，扶起他的下巴，焦急地查看他的生命特征。

等看到他的脸时，司伊伊是懵的。

付寒闭着眼睛，眼角，耳朵，鼻子，嘴角下面都是血，他面色苍白，身体软的像没有骨头的烂泥，司伊伊怎么扶都直不起来。

她摸他颈部的动脉，还在跳，鼻下也有呼吸，只不过很微弱，却让她心里的弦暗暗松了。

还活着，还好。

是她太慌了，才没想起来他说过自己不会死这个事。

司伊伊抬头看了一眼天，原先还觉得漂亮的星空此刻却像张等着吞噬一切的巨大的嘴，连月亮都那样生冷勿近。

他不过是问了她一个问题，就忽然被雷劈得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是因为他泄露了什么给她吗？

付寒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可她执意要问，还冲他发火，凶他，他才不得不露了点口风。

人死了就一定是死了吗？

对于司伊伊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很哲学，很虚无的问题啊，他却因此受到了上天的惩罚。

“够了…”司伊伊抱着付寒呢喃:“是我错了，你早告诉我不能说的，我不够信任你。”

她是真的后悔，付寒从出生起就命不由己，她怎么能把过错推到他身上。

她以后不会再问了。

这一劈虽不致死，也让付寒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好几日，呼吸虚弱到感觉下一秒人就会归西。

司伊伊切断两人之间绑定的神思，独自去最近的城镇里买了好些生活必需品，顺便打听春城的消息。

修道界传递消息的速度很快，春城被屠确实是事实，据说在司伊伊离开前出现在春城的第三批修道士是各宗门长老级别的人物，因为艺高人胆大，他们收到司伊伊的警告后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坚持留在城内和恶势力抗争到底。

他们的气势和自信摆在那，春城人也抱着“或许这次能赢”的心理留在了城里。

那些修道士的命灯也是一夜熄灭，突然且离奇，周边村落的农户清晨去送菜时，城里悄无声息，他敲开客栈的门，掌柜趴在柜台上，农民以为他睡了，伸手去拍，掌柜的身体就化成了灰，不知道哪来的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别编了，我就要这个兔子，和你手上这个蝴蝶。”

司伊伊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对付寒心软，因为他太平静了。

众生皆苦，命运并不十分公平，譬如对唐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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