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权在他跟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顾慎再次开口:“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她自认，没必要告诉顾慎，她从安权父女身上，看见了她自己生命里的渴望。

“你们走吧。”沈明月没有正面接顾慎的话，看向安权说道:“你回去问问你的女儿，我为什么打她，若你知道原由，还觉得必须找我算账，我等着。”

安权又抹了一把汗，说道:“我不该……不该动您的人。”

顾慎冷冷睨着她:“心慈手软可不是这个弱肉强食世界里的生存之道。”

听到这话，沈明月有些想笑，顾慎竟觉得她心慈手软。

自沈流星走了之后，她活得就像行尸走肉，填充她皮囊的，只有查清流星死亡真相的执念而已。

如果，她的父亲还在，流星大约不会走得那样悲惨凄凉吧？如果流星一定要走，此刻，也会有人陪着她，就像安权，会不计后果的为安娜出头一样……沈明月心中酸涩，一股股酸楚向上涌来，她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她若是不选择坚强，落泪给谁看呢？

过渡的压抑让沈明月开口说话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下一秒，脸上没有预想的疼痛，只听到男人杀猪般的嚎叫。

她睁开眼睛，便看见安权的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脸上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挤到一起，他痛苦的叫嚣:“放开我！敢妨碍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沈明月回头，才发现，竟是顾慎站在她的身后。

这安权是个急性子，根本没给沈明月说话的机会，沈明月以为自己这一巴掌挨定了。

“算了吧，顾慎。”

安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上前，安权自也是不信她会这么好说话。

安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却不敢不听顾慎的话，他手上的生意，有一多半是仰仗慎行国际才做的顺风顺水，要是没有慎行国际，一夜之间破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长大嘴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顾……顾先生！”

顾慎声音冷如淬冰:“你过来。”

他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沈明月。

沈明月的注意力却始终在站在不远处的安娜身上。

安权哪里敢多留，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转身拖着安娜匆匆朝着楼栋入口处走去。

沈明月也往住处走，顾慎紧随其后，说道:“原本以为你有多么彪悍。”

他指的是那次，在饮宴豪庭，她动手打安娜的事情，没说完的半句，大概就是对她刚才，差点被人打了脸，还大发慈悲放人走的嘲讽。

沈明月见他有要跟进住处的意思，顿住脚步，回头说道:“顾先生是在教我做事？”

顾慎挑眉:“你觉得你自己做得对？”

“对错与否用不着你来置评。”

顾慎下意识的想要怼回去，想了想，还是讪讪住嘴。

他换了话题，说道:“我还没吃晚饭。”

沈明月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顾慎的眼神充满审视和戒备。

顾慎也看着她，浓稠的夜色里，昏黄的路灯让两人的身影缠织在一起。

谁也不愿先收回眼神，就那样，彼此对立，四目相对。

大约过了半分钟，两人都觉察到了心跳砰砰加速，甚至不经意间，还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电流，透过眼神，传遍全身，让人的指尖都忍不住酥麻。

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只野猫，从顾慎的脚下窜过去。

顾慎终于拧眉低头，不由自主的去寻那动静。

沈明月大获全胜，心里颇有几分畅快，说话也更加有底气。

她道:“顾先生，你和我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不知道事情查得怎么样。”

顾慎道:“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我是怕您忘乎所以，以调查为由，桎梏我的行动自由。”

她只差没明说顾慎是故意拖延时间来留住她。

顾慎洞察人心思的本事何其强大？他挑眉而笑:“沈明月，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居然会认为，我在故意留下你？”

沈明月眸子恢复冷静:“顾先生是否越界，自己心中当有数。”

她是说他管得宽。

顾慎笑得更加肆意:“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来和一个定时炸弹纠缠不清？”

她的确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和你斗个两败俱伤。

沈明月冷冷看着他，却不料，顾慎继续说道:“我不缺女人，也看不上你，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你心中，当有数。”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本事，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看着顾慎长身玉立，身影隐入浓稠夜色里，沈明月的心里，竟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回到住处，她靠在落地窗前，捏着一罐啤酒，灌了两口，看向远处依稀可见的建筑轮廓，脑子里却是想着安权和安娜两人之间的丝丝父女情。

她酒量不小，今日里却是一罐啤酒就醉了，就靠在窗下沉沉睡了一夜。

也零零散散的梦了一夜。

梦里，有看不清脸的父母亲，也有回到小女孩时期扎着羊角小辫儿的沈流星……

她在这幢房子里呆了三天，靠着初搬来那天买的食材勉强度日，今天是第四天，她不得不出去采买。

她随手拿了一套深色的运动套装，也没洗头发，用一顶鸭舌帽罩着就算完事。

走到楼下，却没想，一抬头，便看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往垃圾桶边跑去。

她眯了眯眼睛，看清那人，那人飞快的往垃圾桶里塞进去什么东西，看那神色，仿佛那是什么腌臜之际的秽物一般。

可是，安娜有那么疼爱她的父亲，她母亲对她应当也不错，是什么，可以让她惊吓至此？

待安娜走远，沈明月匆匆的走到垃圾桶便，一眼便看见那个黑漆漆的包裹。

她面色惊惶而焦急，眼神紧紧盯着安权，像是怕他忽然人间蒸发一般。

顾慎嫌弃的丢开安权的手，冷声说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安权眯着眼睛，才看清，半截身子隐在黑暗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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