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一次性走错方向，也比疲劳驾驶发生意外要好。

沈婷确实已经把这条回家的路烙印在脑海里了，这是她走过无数次的路，途经的房屋、水塘、田地，她都记得很清楚。

“嗯……我越来越觉得毕业之后开一家咖啡店是很正确的选择了，和城市里的多数人相比，我们是更自由的。”

沈婷不可置否地说道：“忙碌也好，闲适也罢，只要是和喜欢的人一起，苦辣酸甜都会是享受的事情。”

轻踩油门，车子缓缓向远方驶去。

“毕竟乡下花草树木比较多，也没有什么严重的污染源，空气自然好；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好的了。”

严玉粒不这么觉得：“这里的生活节奏很舒适啊，你看这些逛街的大人孩子们，都是自由自在、不慌不忙的，哪像城市里的人，无论是吃饭还是逛街都是急匆匆的，好像住在城市里的人每天并没有二十四个小时，而是更短。”

“只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已，小镇上也有起早贪黑忙碌一天的人，城市里也会有随心所欲、闲散随心的人，不论怎么样，只要是自己选择的生活，就开开心心地走下去就好。”

“这里很不错欸！”她喜欢热闹，每天逛一遍小吃街都不会觉得腻，桃园镇的景象让她觉得很有趣。

沈婷注意着路况，当下街道略显拥堵，她也不敢走神。

“还好吧，我还是觉得大城市里好一些。”

来回折腾两天，可算是到地方了。

路过欢迎标牌，严玉粒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躺在副驾驶的沈婷：“走到这里，你应该记得路了吧？”

“当然记得！我已经走过无数遍了，闭上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汽车在严玉粒的驾驶下终于驶向正途，远远看到路边写着“欢迎来到桃园镇”的巨型牌子的时候，沈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生活环境不同产生的差异，沈婷自幼生活在桃园镇，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和城市相比，反倒是缺少了很多东西。而严玉粒则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都是在城市里完成的，几乎没去过城市之外的乡镇，因为对这些地方的未知，才会在亲自来到之后感觉有趣。

“城市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和飞机汽车，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就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比城市好很多。”

“嗯，注意安全。”严玉粒说完便闭眼躺下休息，她很认床，除了家里的床，其他任何地方的床她都睡不习惯。这两天在酒店她就没怎么睡好过，今天又起得很早，实在困得不行，所以她才在这里停下，换沈婷来开车。

沈婷一蹦一跳来到驾驶位，严玉粒也是伸脚一迈，直接坐在了副驾驶。

“我开慢一点，你好好休息。”

桃园镇一隅，树林之外，就是沈婷的老家凉湖，这个小村子屹立于此已有近百年的时间，据说她的太爷爷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

村子里大多都是后来人修建的红砖绿瓦房，到了沈周和沈婷这一辈儿，家里条件慢慢好起来了，村子里的人才搬到大路边，在那里建起了更新更大的房子。

“不错不错，小同志很有觉悟。”严玉粒欣赏她的发言。

“嘿嘿，我爸妈以前也经常说我活得很明白，懂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其实我觉得也没有那么难嘛。”

“读书自然是有好处的，不仅是为了考试成绩，更是提高自己的重要方式。”

“嗯，不过我好像很久没看书了，毕业之后就彻底和书本绝缘了。”

严玉粒挑眉道：“要不要给你买几本书，闲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倒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最优解。”

“额……还是算了，我看见书就会晕倒的。”沈婷一听到看书就浑身难受，让她看书还不如一剑杀了她。

慢慢蠕动出了繁忙的街道，沈婷终于驱车来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路上。

“还有几分钟我们就到了。”

沈婷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她打算把她和严玉粒的真实关系告诉爷爷奶奶，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会给两位老人造成多么大的冲击，直接被气晕也说不定；可瞒来瞒去终究是要露馅的，与其到时候被拆穿，还不如直接承认了，他们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忍着，反正沈婷只听自己的。

有了这个想法，沈婷终于决定要把她和严玉粒恋爱的事情告诉爷爷奶奶，这两位老人是最疼她的，即使知道了她的事，估计也没什么想法，年轻人嘛，喜欢玩一点花里胡哨的也很正常；再说了沈家也不用她来传宗接代，只要沈周别找个男朋友就行，至于沈婷，就随她去吧。

沈婷是这样希望的，但距离到家不过五分钟的车程里，她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算你们不同意，那也是没用滴

大不了打我赶出家门，反正等到过年的时候，我还会把粒粒带回家，我就让你们知道我沈婷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你看上去有点紧张。”严玉粒看着她静美的侧脸，脸上有一抹不和谐的忧愁。

沈婷也没嘴硬，直言道：“我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会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很荒唐吧，和我爸妈的想法兴许是一样的。”

实际上，她连她父母是什么态度都还不清楚，只是想当然地觉得他们老一辈、甚至老两辈的人思想传统保守，怕是不能接受男女之外的恋爱关系，至于是否如此，沈婷不知道，也不敢问。

严玉粒似乎并不担这个问题，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担心呢。”

“我倒是想不担心，可如果连我最亲近的人都没法接受我们的感情，那以后你可能会跟着我吃不少的冷眼和非议，这不该让你承受。”

人言最可畏。

在乡下生活过的人或许都知道情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多同乡表面和气，但背地里可能见不得人好，嫉妒贪婪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谁家里出了件什么丑事，哪怕当事人尽全力封锁消息，也难逃路口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妇女们的眼睛，经过她们添油加醋、口口相传，村东头丢了羊，传到村西头就变成了谁家死了娘，这种事很常见。

沈婷可以想象得到全村人都笑话老沈家的孙女找了个女朋友时的嘲讽神情，就算爷爷奶奶对她们的事情没有意见，可也不一定受得了他人的非议。

这里终究不是包容的。

“你可是沈婷，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别人的眼神了？”

“我……我也不知道。”

“我更喜欢那个我行我素，为非作歹的你。”

沈婷不满道：“我哪里为非作歹了，我可是大大滴良民！”

“就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还击一个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无视他。”

“嗯……我知道。”

道理谁都知道，可终究还是知易行难，沈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严玉粒怔怔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约莫一首歌的时间，车子停在了一栋两层小楼前，房门紧闭，看样子并没有人在家。

“爷爷奶奶好像不在。”严玉粒下了车，看了看四周，发现周遭的景象和她想象之中差别还是挺大的。

没有泥泞的小路，没有昏暗逼仄的住所，空气中并没有刺鼻难闻的气味，也没有到处乱跑的家畜家禽。

宽敞平坦的道路，高大明亮的房屋，带着不知名花草香气的小风，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心旷神怡。

“奶奶应该在打牌，爷爷大概在钓鱼。”沈婷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老人的动向。

“你好像说过这是爷爷奶奶的爱好，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这还真不是我胡说八道，自从家里的田地承包给别人之后，爷爷奶奶就彻底没什么事可做了，也就是在院子里种种菜养养花，然后就是到村口和一群人唠嗑；后来奶奶学会了打麻将，算是找到了乐趣，从那之后一有空就钻进棋牌室，一待就是一天；爷爷喜欢钓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去各种地方捕鱼，然后带到街上卖钱，我爸爸和大伯就是他们靠种地和捕鱼挣钱养活大的。”沈婷有些怀念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去钓鱼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和沈周就跟在爷爷身后，看着他撒网抛钩，抓到鱼的时候他们会开心得跳脚，抓不到鱼的时候还会伤心地流眼泪。

只是这些日子真的已经很遥远了，沈婷也忘了最后一次和爷爷一起抓鱼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初中，也可能更早一些，谁知道呢。

“听起来好棒！”

“确实很棒，那个时候爷爷就是我和沈周的偶像，因为每次出去抓鱼，都是爷爷抓得最多，同行的其他人也都很羡慕。”

“爷爷会带我一起去抓鱼吗？”

“会的，爷爷奶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沈婷无比肯定，否则她也不会把严玉粒带回家见他们了。

严玉粒很是期待：“我一定不会给爷爷拖后腿的！”

农村有一套特殊的情报网，消息传播速度非常之快，但准确度有时候并不会很准确。

沈婷和严玉粒的车停在家门口没几分钟，沈奶奶耳朵里就听到了她家里来客人的消息，她也不负众望地决定先打完这一局再回家；过了两分钟又有人和她说是沈婷回来了，还带回来另外一个朋友。

“原来是沈婷带朋友回家玩了，我还以为谁呢，让她们自己溜达吧，我们接着打，不到十二点不许回家！”沈奶奶一听是沈婷回来了，立刻就不打算回家了，还是打麻将重要。

沈周要是知道肯定会觉得很庆幸，如果当时他带竹西回家的时候，别人只是说沈周回来了，那肯定也不会受到欢迎，奶奶一定会到麻将桌散场的时候才回家，而不会因为听到她大孙子回家了就提前下桌。

没办法，什么孙子孙女的，都没有打麻将重要。

沈爷爷就更不用说了，他钓鱼的地方不固定，除了沈奶奶，其他人压根不清楚他会在哪个池塘边；而且他钓鱼的时候讲究心无旁骛，连手机都不带，谁要想打电话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人接听的，除非在饭点。

就这样，沈婷和严玉粒呆站在院子里，在秋风中迷茫。

“村里的棋牌室在哪？我们要不要去找奶奶，或者去找爷爷？”严玉粒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说农村人都很热情好客吗，怎么今日一见好像和传闻有所偏差，到底是哪里不对？

严玉粒不知道的是对于很多人而言，你去他家里做客，他越是对你表现得随意，就说明你们的关系越好；反倒是用很客气态度对待的人，往往关系会更淡一些。

沈奶奶知道沈婷回家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完全是因为沈婷是她的孙女，有这么一层血缘关系在，那里用的着热情对待，不就是回家了吗，有什么好招待的，自己找地方玩就行了。

沈婷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多了。

“不用了，再有几分钟他们就该回来了。”

“嗯？”

“奶奶打麻将最迟十二点准时回家做饭，爷爷和奶奶心有灵犀，在奶奶从麻将桌上下来的时候，他也已经快把渔具收拾好准备回家了。”

严玉粒睁大了眼睛：“有这么神奇？”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默契度自然不用说。”

“太厉害了……”

和沈婷说的一样，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一个脚步稳健的老太太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奶奶回来了。”

“妈呀，还真是准时回家。”眼看着时间到了十二点，沈奶奶也刚好走到两人面前。

沈奶奶拍了拍裤腿，这才走到沈婷面前：“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您了呗，就回来陪您几天。”沈婷笑嘻嘻地抱着沈奶奶的胳膊。

“得了吧，之前你不都是过年才舍得回来一趟，今天这是良心发现了？”

“嘿嘿，是有一点事情啦。”

“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沈婷咬了咬嘴唇，心里挣扎片刻才开口说道：“我就是带对象回家吃个饭。”

“对象？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

“哎呀，现在知道也不晚。”

沈奶奶笑笑也不当回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做家长的也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要管。

“不对带对象回家吃饭吗？对象人呢？”

“认识带来了，不过我怕您可能有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你只要找的不是跟我一个年纪的，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婷小心翼翼地说道：“和我年纪一样，只是……她也是女孩子。”

气氛突然死寂下来，沈婷有种沉溺大海的窒息感，她不敢看着神奶奶的眼睛，生怕会从中看到对方的盛怒。

“女孩子也要吃饭啊。”

沉寂之后，并没有发生沈婷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沈奶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似乎听到的只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奶奶？”沈婷有些懵了，她完全搞不清楚沈奶奶的想法。

沈奶奶没理会他，而是围着车绕了一圈：“你对象他人呢？”

“在车里……”沈婷打开了后门，车里坐着的严玉粒表情似喜非喜，也许也有点紧张。

“多好看的小姑娘啊！快跟奶奶回家，饿不饿，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沈奶奶热情地抓着严玉粒的手，像是害怕他会突然跑掉。

而严玉粒是真的有点想跑了，她在来的路上还没觉得有什么好慌的。即便沈婷的爷爷奶奶不会同意，那也只是他们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她和沈婷的感情，充其量也就是会在未来多遇到些麻烦而已。

而现在她被沈奶奶这么热心地招待，只觉很是受宠若惊。

“奶奶，我……”

“先回家，先回家。”

严玉粒挣脱不得，只好跟着沈奶奶回了家。

沈婷坐在严玉粒身边，如坐针毡。

“奶奶，我和粒粒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我们是认真的，还请您不要拆散我们！”

沈奶奶正在倒茶的手一顿，转头笑道：“说的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为什么要拆散你们？”

“我们……我们都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男孩子不都一样，只要你喜欢就行。”

“您难道不觉得很荒唐吗？”沈婷还有些不自信。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这是好事……我们做家长的经常催你找对象，其实也是怕你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会孤单，人最怕的就是孤单了……现在你有了对象，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你们开开心心地生活就足够了。”沈奶奶看得很开。

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严玉粒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能被沈婷的家人认可无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时，沈爷爷突然推门进来，见到沈婷身边陌生的脸，笑着问道：“婷婷带朋友回家了。”

“我带对象回家吃饭。”

“对象？”沈爷爷看着乖巧可爱还有点怂的严玉粒，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女孩子也要吃饭啊。”

严玉粒睡醒睁开眼就发现桃园镇上的街道很是热闹，远远望去，到处都是摊位，车窗落下，依稀可以问道不知名美食的香味。

“那行，换你来开，我休息一会儿。”严玉粒一点都没质疑她的话，都走到这里了，要是沈婷还能开错方向，那她就真该自我检讨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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