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说过，必将忠于天界，忠于陛下。陛下有何可忧虑之处？何况，谁才是陛下心系之人，荼姚深知。你我夫妻五万年了，陛下又何曾须臾忘怀过梓芬？”荼姚从镜前起身，走至榻侧，“荼姚并非陛下良配，陛下却是荼姚夫君，此身既许，便无贰志。其他的事，是陛下多虑了。夜深了，荼姚也要歇息了，恕不远送。”

“荼姚！”太微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向来温厚的脸上浮现出凶戾之气，“你总是这般骄傲吗？终究不肯低头一次？你可知，本座举手之间，便可将蛇山化为齑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怎么了，旭凤？早上便这等无精打采。”

“兄长，你当真一定要娶锦觅吗？”

“如何？陛下还要第二次弑兄吗？他为了你甘心退出天帝之争，更为救你丢了半条命，陛下还要行此禽兽之事吗？”荼姚眼神凌厉，“莫要将人逼到绝路！”

紫方云宫云阶前，四十八盏琉璃明灯终夜未熄，直至拂晓。

夜神下了值，便怀了《沉梦香谱》，前来紫方云宫处请安。

迎面却见到垂头丧气的弟弟。

太微看到那双与他对视的美目流露出深深恨意，不由得更生愉悦：“不知天后意下如何？”

她闭了闭眼眸，终是低下了头：“荼姚谨遵陛下法旨。”

“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后向来冰雪聪明，深得本座之心。”他抬手，点点她的下颌，“本座有妻如你，幸甚慰甚。”

“这……陛下已经与水神立下上神之誓，婚事自然势在必行，荼姚的看法，实不足道。”荼姚拿起碧玉萦波梳，对着明镜，细细梳理着一头青丝。

“那么，天后以为，应当将锦觅许配与润玉，还是旭凤？”今夜月色昏暗，难以从镜中太微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

“陛下要听实话吗？”荼姚转过身，放下梳子，“荼姚不希望她嫁与我儿中任何一人。”

“与水神长女的婚事，天后有何看法？”晚间，荼姚正准备就寝，不想太微突然来到紫方云宫，开口便问起了孩子们的婚事。

她偏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太微朗声大笑，那笑声回荡在寝殿中，良久方歇。

“你的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件事，始终放不下……放不下他。”太微喟然道，“自从我大战受伤，蒙你相救之后，你便一日冷似一日，只钟爱旭儿一个，旁的人，旁的事，都不在你眼里了，一切都只为了旭儿……”

“这么多年，你终于说出口了。”太微叹息了一声，“你忍耐了这么久，我都快以为，这些年与我相伴的，并不是那位直爽明快、杀伐决断的鸟族公主了。”无广告网am~w~w.

“以前的荼姚已经死了，死在忘川，死在天魔大战，死在她当上天后的那一天起。”她的声音在发抖，人也是，“陛下早就知道，不是吗？”

“他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你心知肚明！”太微阴恻恻地道，“既然这般，我又何须对他感恩？你知道，本座做事，从来斩草除根……”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罢手！”荼姚颓然坐到榻上。

“这……这事不是我可以决定的，须得父帝母神做主，又要请了媒人说合才行。”润玉察觉到了什么，“难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刚刚去向母神请安，她不见我，还说锦觅是兄长未婚妻，要我从此远离她。”旭凤急切地拉住哥哥，“兄长，你不喜欢锦觅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向母神求求情，说你要退了这门亲事，让我和锦觅在一起，好不好？”

“这……”

“兄长！旭凤只求你这一件事，既然你不爱她，何苦非要留她在身边？不如另择佳人，前次锦觅还说过，你喜欢一个叫‘芷若’的姑娘，何不……”

“够了，”润玉打断了他的话，“我去向母神求恳便是，你且等我消息吧。”

“多谢兄长！”旭凤欢天喜地地去了。

润玉摇头叹息，径向前行。

“天后娘娘身体欠安，不能见客，刚刚已经回绝了火神，请夜神殿下也暂且回宫吧。”

“润玉此番前来，不唯请安，亦有要事禀告母神，求仙子代为传达，润玉感激不尽！”

“娘娘她……唉……”仙侍发愁，最后还是拗不过润玉再三请求，只得又去通报。

“宣夜神殿下进见！”

润玉得了旨意，认真整理了下仪容，舒步向前。那清新俊逸的风姿，惹得新来的小仙娥倾慕不已。

来到殿前，夜神恭谨行礼：“润玉敬问天后娘娘安好，愿天后娘娘长乐未央！”

“夜神今日这般有趣，竟然不称天后母神了？”

润玉心头一凛，抬头看时，只见他的父帝正拿了一支笔，斜斜坐在榻上，身子微微前倾，细心为那位天后娘娘画着柳叶双眉。两人皆着寝衣，想是方醒不久，未及更衣。

这夫妻二人如此鹣鲽情深的场面，他还是万年来第一次见。只是今日这位天后娘娘，虽然依旧秀美绝伦，却是神情漠然，面色更苍白得吓人，比起那夜在他怀中呕血不止时，还要让人担忧，似乎她随时都会死去。

润玉面上依然谦谦含笑，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东南水族，不服约束，异动频仍。此皆是天后当年屠灭龙鱼族之遗祸，如今，本座要天后亲自善后，十日后率鸟族精卫征讨东南！”太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待到事成，本座即立旭凤为太子，让他与穗禾完婚，你鸟族仍是贵戚之首，如何？你那甥女应该也告诉你了吧，《青鸟志》已在我手，便是此刻踏平翼渺洲，本座也并非没有胜算。只不过到时候玉石俱焚，你可就是鸟族的千古罪人了。”

“为何？莫非你介意她是梓芬之女？”

“荼姚承认自己对先花神心存芥蒂，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那两个孩子对锦觅都颇有情意，我只是不想他们兄弟两个，因为一个女人生了嫌隙，终至阋墙。”荼姚垂下头去，“天家的是非恩怨，还不够多吗？一定要让他们也经历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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