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处处为他人绸缪，可是你自己呢……”

“润玉，”她叹道，“你以为他真会交出解药吗？你也听到那天他在殿上说的话了，他和太微一样，只想让我陪他一起死……丹朱与我年少同门，我深知他为人，表面虽是玩世不恭，内心却极为固执己见，他认定的事，就算你用尽万般酷刑，他也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值得。”他一字一句地说，“佛祖曾告我，愿力能胜业力。润玉愿意以我身命，发弘誓愿，愿勤修善行，广度众生，生生世世，与君相遇，以我功德，换君安乐，同参同修，互敬互爱，直至你我齐成大道，共证圆觉。”

她一言不发，只怔怔地瞧着他。

“旁的人我顾不得那么多，我，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啊……”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那些……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的错。佛祖云：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注）那些都是他们的因果，不是你的错。”

“润玉……”她压抑着哭泣的冲动，“我心里好疼……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值得吗？”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一阵微风吹过殿中，素色的衣袂飘然如蝶，在风中舞动，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宫外的夜月：“或许……我离开了，于己于人，都是解脱吧……”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捧到心前，“荼姚，你重活一世，就只想到这些？你对这世间，毫无留恋？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挽留你，你却只想着那些过往……你知道你这样，有多伤我的心吗？”

“不，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她摇着头，眼中茫然一片，“我只是，累了……累得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呼吸……就像前世，我渴望临渊台……那里让我觉得很安宁……很放松……我想休息了……”

“是。”双成依言从凤首玉壶中斟了满满一杯仙家妙饮，双手奉案过顶，却见天帝陛下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瞧也不瞧她一眼，显然还是怒气未消。

荼姚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接过案子，示意双成等人退下，见他兀自气呼呼的，笑道：“怎么，陛下真的不喝么？这两生两世，我可是绝少这样服侍过谁的，你还要我举多久，才消气呢？”

“你做的好事啊！”润玉终究开了口，见她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心下不忍，取了琉璃盏，一饮而尽，“这等心慈手软，救苦救难，我不知天后娘娘何时竟成了观音菩萨了！”

“双成，你去为陛下倒一杯星辉凝露来。”荼姚不疾不徐地说着。

“你听我说，伯父，父帝，还有叔父，他们的命运都是自己决定的，与你无关！伯父天性淡泊，不愿争斗，于他来说，修行向佛，得大解脱，可能是最好的归途。父帝痴迷权势，一心要胜过所有人，做至尊的天帝，他最终也是求仁得仁。至于叔父，他隐忍多年，心机深沉是真，但游戏世间，乐于为人撮合姻缘也不假，如今忘却前尘，虽然形貌变老，但是心境却比他做少年时更加开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何须内疚！还有我，我和旭凤当初争斗，也是各怀心思。他不恋权势，一心为爱，我不甘人下，倾力上进，只不过我们所求不同，终归歧路而已……荼姚，你明白吗？你若心里有我，知道我心中所求，断然不会这样轻易便弃我而去，是不是？我求了两世，才盼来与你相处的此刻，我绝对不会放手的！我知道你很累，心里很苦，但是，再为我多停留一会，好不好？我们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了，再多坚持一天，好不好？”

他感觉那双素手微凉，小心翼翼地放到唇边，轻轻呵暖，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荼姚哑然失笑，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是我的不是，你不要气了……可是你也见到那天的情形，这一场前尘，恩怨甚深，若不喂月下仙人服下浮梦丹，纵然你不杀他，他也必不肯苟活了。他倘能忘却，你既不必背上杀叔之名，又对众仙有了交代，丹朱也可好好活下去，如此，对大家都好。”

他眼尾泛红，额暴青筋，说到后来，竟是再也无法自制，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荼姚心中凄恻，向前搂他入怀，安慰道：“我在，你瞧，我好好的，我没有厌弃你……”

“你就是……”他像个孩子一样，有些无赖地反驳着，还故意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听得他声声悲戚，她只觉心口疼痛更剧，当下闭目凝神。

许是察觉到她停止了手上动作，润玉从她怀中抬起头，恳求道：“荼姚，答应我，别走好吗？”

“天人虽寿，终有命竟之时。荼姚，轮回无定，道路多艰，你愿意与我一起前行吗？”他低头吻着她的手，“我不想与你失散，我很贪心，想要你一直这样陪着我，不要轻言放弃，好不好？”

一滴清泪落到他的前襟，他仰起头的瞬间，看到了那记忆中最美的笑容，看到了千万年来，在黑夜中烛照他前行的那抹光亮。

他听到了那声清越的凤鸣，美妙胜过一切仙乐。

“好。”

【注】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出自《无量寿经》。

原剧中基本上为道教背景。但原著小说中，润玉经常去西天佛祖处参加法会。本文中宗教背景设定，兼采二者。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读者，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会员能更好的体验小说阅读。

待到疼痛稍缓，她睁开眼睛，见他泪痕未干，神色哀伤，亦觉酸楚。荼姚抬手为他理了理额边的碎发，喟然道：“润玉，你说，廉晁，太微，丹朱，他们是不是因为我，才这样手足相残？你和旭凤，前世诸多争斗，是不是也因为我调处不公？我是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怎么，你希望我天天打打杀杀吗？”她一笑接过他手里的小盏，却被他拉住手不放，脸上微红，却未挣脱，而是借势坐到了他旁边，柔声道，“好点了吗？”

“我宁可你打打杀杀，杀了那该死的人。”他眉心紧锁，“为什么要放过他，我真不明白……我好容易设计引他现形，又制住了他，眼见得便能从他那里得到灵犀蛊的解药，你却……为什么我千方百计要救你，你却总是要离开，要丢下我……我当真这般惹你厌弃么……你宁可，宁可死，也要逃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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