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低声唤了一声。

语气郑重肃穆，东方临脸色突然变得更加难看，然后就看到殷小楼双膝一屈跪在了自己面前。

“我没有说过！”东方临一字一顿否定。

殷小楼鼻子红了红，抽了一口气，“弟子自请离开师门。”

他紧紧抿着唇，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一刻也不敢眨眼，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泄露了他此时有多么紧张不安。

“多谢师父这么久以来的悉心教导，这些事都是因我一人而起，与九华宗无关。”她扬起头直视着东方临，看着东方临赤红的双目，她也不忍心，但是这也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没有任何理由坐视不理。

东方临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握着剑的手已经微微颤了起来，他看着殷小楼的眸子，看着眸子中的那抹决绝，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师父教过我做人应当知道自己的责任，自己种的因就该承担自己结下的果。”

“师父。”殷小楼没等东方临继续说完就打断了他。

“你给我闭嘴！”

殷小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在东方临面前重重磕了下去。

也如他所说，九华宗内弟子无数，犯错的也只有一个殷小楼而已，他们并没有必要为了殷小楼一人大动干戈，柳中州的话说完就有不少人立刻倒向了他那头。

“师叔，柳师叔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杨大侠他们也不过是想让师妹协助他们，并不会伤及性命，只要师妹肯迷途知返，我们到时再接她回来也不迟。”

“这九华宗可不是只有朝云峰一处，还有另外八座峰，师叔可不能任性妄为。”

柳中州的话并不中听，但也说出了不少人的心思，谁也不想因为一个殷小楼与武林盟乃至整个武林敌对。

她入师门时什么仪式都没有，却不曾想第一次却是在如此的情景之中，但能有如此疼爱信任自己的师父在九华宗待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她也心满意足，其余的人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殷小楼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低沉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漂亮的双目。

他看着她长大，到底却没有能护住她，她的师门她的朋友全都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收回了手，当时的她到底有多心如死灰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望了望自己这位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兄，眼底泄露了一丝茫然与脆弱，孟初年收起了之前的一派和蔼。

殷小楼刚刚要说话，东方临就喝了一声，“闭嘴！”

他在怕，他怕殷小楼会说出他不愿意听的话来，他已经活到了这个岁数，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东方临目眦欲裂，看着已经下了决定的殷小楼脚步虚浮了两步，一把拔出了立着的剑，孤云剑身泛着瘆人的寒光，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你再说一遍！”

“弟子自请离开师门。”殷小楼平静地重复。

“你再说一遍。”

“弟子自请离开师门。”殷小楼双目直视着东方临，眼底是丝毫的不退让，看着东方临将剑指到了自己面前。

她知道东方临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不忍心因为她的事将他们卷进来，他本该享受天伦，而不是因为自己时时奔波，日日担心。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还请师父多加保重！”

“好！好！好！”东方临怒极反笑连着道了三个好字，长满了皱纹的眼角却微微泛起了潮意。

殷小楼心中情绪澎湃，不再留恋转身便离开，所到之处大家都自动为其让开了一条道。

杨成言冲孟初年拱了拱手，便带着人跟了上去，难得拥挤一次的朝云峰顿时就少了一大片人，东方临也像是老了几岁，双肩也垮了下去，随意坐到了殷小楼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旁边还放着几捆用来编竹篮的竹条。

流云想挣扎跟着殷小楼跑出去，但被段琦玉死死地锁住根本动弹不了半分，素来冷面的段琦玉眼底也是盛满了担忧。

整个人朝云峰只剩下了九华宗的人，事情算是了结，但也没有一人敢不声不响地离开。

孟初年沉着一张脸，平日里和蔼的眼底被锐利取代。

“我九华宗立宗的宗旨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年纪尚轻的弟子答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那殷小楼可曾做过任何对不起我九华宗的事，可曾做过任何危害武林之事？我不曾想过，我们九华宗练的是剑练的也是人，我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因为担忧伤及自我利益，所以愿意将自己的同门往外推。”

“可是殷小楼与魔教勾结，目的不纯，若是留在九华宗对我九华宗可是极大的不利，我们并没有必要为了她与整个武林作对。”柳中州辩解道。

孟初年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顿时看的柳中州心底一惊。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孟初年摇了摇头，拂袖离去。

而剩下的人有人不解有人心虚，百味杂陈，尤其是经历过当年顾筝被逼下九华宗的人更是心情复杂。

孟初年的话没有点名，但其中含义却再明显不过。

无论是当年顾筝被逼走还是今日，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与那些刽子手也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不准说我不爱听的话，若是这个九华宗容不下你，不在这里待便是，为师带你们出去，天大地大，总有地方能容得下我们朝云峰的人！”

孟初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转向了一脸冰寒的东方临，他与东方临认识了一辈子，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自然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

东方临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又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当年武林齐力逼上九华宗，就是为了讨要顾筝一人，他们当日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记不清了，但是大抵也是这样用着大义逼着她就范吧，逼着她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身后是她日夜相处的师兄弟，却在这条路上将她越逼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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