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景思这会儿没时间去查他的身份，隐隐约约又记得本县之中有个姓孙的高中了，名字里也有个寿字，可具体的他想不起来，便只好先取信了。

可眼前这人为何前来砸场呢？胡景思心里猜想到，应该是书生意气。既然如此，便更加合本官的心意了。

“搜刮百姓，或许可以说是贾世英私自违背他的意愿做的，真让朝廷去查，查到最后不过是罚俸罢了。杜修明已然罢官，罚俸也罚不论几两银子。可抛弃糟糠之妻，才是大案，一下能办死杜修明。”

“哦？”胡景思眼前一亮，忽然觉得这年轻人又亲切了几分，道:“也对，你说得有理。那贾世英，你妹子何在？”

胡景思扫了袖子，道:“中了举人，更应当端正才是，切不可道听途说。但本官有心提携后生，不怪罪你，你既然来了，正好做个见证。来人，赐座，让孙寿同堂听审。”

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了，胡景思挤出一丝笑道:“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你言之有理。可这个案子，牵涉朝中重臣，已然不是本官能够查下去的了，本官将这供词和物证移交州里才是要紧的。”

这时围观的百姓，也都激动了起来，说杜修明在这里多管闲事。胡景思得意地看着杜修明，眼神之中，透露出本官十分得民心的意思。可面对这十分不利的局面，杜修明却还在等。

气氛还不够，还要往上烘一烘，杜修明忽然道:“县尊移交上宪的做法乃是至公允当的，但人证物证，还缺一个，那就是贾家那个妹妹，杜修明的糟糠之妻。”

胡景思听完点点头:“贾世英所说的，人证、物证都在，这是杜修明威胁他索取钱财的书信，这里还有几封，是威胁他妹妹，让她妹妹不要说出抛弃糟糠之妻的信。”

这时自称孙寿的杜修明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唔，这种事情，杜修明若是不想让人知道，还会写在书信之中？晚生从京城来，可是听说杜大人乃是极为聪明之人，岂会犯这种错误，这些书信，应当是伪造的才对！”

胡景思脸色难看起来:“未必是伪造，未必是伪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本官的意思是，是将这些证据和供词，移交上面，让州里去裁断定夺。州里若是定不下，就将人一并移交去京城之中。”

胡景思、贾世英等人都是看了过去，却认不出眼前之人。冬瓜屯的村民刚要喊出口，却被杜修明一个眼睛瞪了回来。杜修明虽救了贾家兄妹，可在余云亦的操纵下，杜修明没能见到贾家兄妹，贾世英自然不认得。

而胡景思虽然是因为杜修明被贬而来的，可只是间接罢了。更何况，这之中更多还是因为他自己得罪的人多，只是别人找杜修明当成一个借口把他赶出来了而已。自然，胡景思也认不出杜修明。

胡景思沉着脸，看向杜修明问道:“你是何人，竟敢藐视公堂？好大的胆子！”

砸场子的？

杜修明又站了起来:“晚生觉得，这些物证之中，还差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账本。贾世英替杜大人捞钱，岂能不写一个账本？不然到头了，收了多少，送了多少，都无处可查，也不便于定罪。总不能全凭这贾世英一个人的话，就说杜大人搜刮了多少吧？”

胡景思心里有些烦躁，本来就要在百姓的称颂之中，赶紧将这个案子给拍板了，却被眼前这书生横插一脚。不过，眼前这书生指出的这件事，倒是真的有必要。

如此说来，那便得罪不得了。胡景思虽是进士出身，可他是外来人。眼前之人中了举人，在本地就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得罪了他，就得得罪他那一族的人。

杜修明嘿嘿笑道:“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晚生刚从京城回来就遇到了这件事……至于考试嘛，这五六年之内是不会考了的。”

一听这话，胡景思微微点头，眼前之人如此说，那意思就是他从京城刚刚参加完了会试回来，而且还中了举人的。

场上忽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动，贾世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冬瓜屯的那几个百姓，见到了杜修明之后，忽然便有了信心。

杜修明坐下之后，便跟着杜修明问，既然杜修明让他们来压榨冬瓜屯的百姓，为何贾世英要私自在别的地方祸害百姓。

“我妹子她……”贾世英挠挠头，他哪里知道。

“冤枉啊！”

县衙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叫，一声喊冤，百姓都让出道来。贾世英指着门外道:“县尊，县尊，草民的妹子，就在门外。”

胡景思刚要笑出来，忙是压住笑容，沉声道:“正好，看来这是天意如此了，速速请她进来！”

贾世香走进来，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看了一眼杜修明，也没认出来，当即跪下喊冤。胡景思照常让贾世香诉苦，只见贾世香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自己和杜修明的那一段“过往”说得那叫一个惨。

门外的百姓，门内的衙役，听者无不落泪，一边咒骂杜修明，一边求情道:“县尊，这贾家兄妹，实在是太惨，一切起因，皆是那杜家的过错。贾家兄妹虽然也有不对之处，还请县尊能宽恕一二！”

胡景思也抹了抹眼泪，看向杜修明道:“好后生，你看到了吧？这种话从女子嘴里说出来，岂能有假！那杜修明真属十恶不赦之人，只可叹本官官卑职小，不能定夺，只好上呈州里了。”

杜修明却摆摆手，在大堂上走了几步，高声道:“若此事是真，那杜修明罪该千刀万剐！但是……”

众人都看向了杜修明，他又道:“但是杜修明本人现在就在诸位当中，为何不请他出来说一说？”

“什么？杜修明就在这里？”

“不可能吧，我看在场的，也没有坏人啊。”

“放屁，坏人能让你看出来，那就不是坏人了。”

贾家兄妹和胡景思均是愕然，堂中杜修明看向贾家兄妹道:“你们一个是杜修明的糟糠之妻，一个是杜修明的小舅子，那自然是认得杜修明的。你们看看门外，谁是杜修明？哼哼，若是找不出来，那你们刚才的话，全都是假的！”

贾世英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还不是因为杜修明要的钱太多了，我和我妹子，才不得不去想这些歪门邪道？”

杜修明倒是不怕，拱拱手道:“县尊大人，在下孙寿，是有功名的人，仗义执言，乃是我等读书人的本分。”

胡景思继续沉着脸道:“读书人，在家读书才是你的本分，你为何不老老实实在家捧着圣贤书，准备考试，要来这种地方蹭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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