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禾呆呆坐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越是这样，越是反常。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张静槐心里清楚。

张静禾低头苦笑，继续又问:“你觉得我的想法行得通么？我这心里也没底儿。”

张静槐担心地说:“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听到这儿，张静槐见她逻辑清晰，知道她是认真的。

接话道:“所以你想转行，从零售到批发，不和她们抢市场里的生意，直接和她们做生意？”

“嗯，这事儿我想了有些时日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成，加上……”加上和侯志学订了婚，她暂时不想出去跑，也怕惹得侯志学的父母不愉快。

“嗯？”张静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合着她大姐不是因为失恋而打算放弃事业，反而是想让事业更上一层楼？

没等她回过神来，张静禾就继续说:“以前卖衣裳的都是国营单位，大家想买衣裳，都只能到国营时装店里去。后来你告诉我可以搞个体户了，我就刚好赶上了这个风口，生意做得也还算是不错。可是大家伙的头脑都灵泛，有钱赚的生意都会上赶着去抢。就今年过年到现在，市场里已经多出了十来家时装店了。”

“你走吧，祝你以后能找到那个你愿意站出来保护她的女生，或者是愿意为你忍受一切的女生。”

木门吱呀一声，被张静禾从里面关上。

张静禾看着漆黑的木门，全身的气力都陡然间被抽走了一般，跌坐在地。

侯志学依旧是无言。

张静槐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分析她此刻到底是头脑清晰，还是打击太大导致发了癔症。

“个体户开时装店，这是新兴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进衣服，该进什么样的衣服，多半是照着我学的。所以市场里卖的衣裳，从款式到价钱都大差不差，大家伙都挣不到什么钱。这两个月咱时装店的盈利也明显降了不少。”

他们把张静禾扶回了房间，然后曲学林自觉离开，把空间留给了姐妹俩。

因为担心张静槐晚上会害怕做噩梦，所以他特地又搬回了这个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言语就达成了共识，一起走下楼。

“小妮儿。”张静禾的眼珠子机械地转了转，然后视线落在张静槐的脸上，认真地说:“我不想卖衣服了。”

“好。”

“我觉得可以，感兴趣就去做。现在的店也不用关，雇个人来干活就行。就是跑批发可能会比现在辛苦得多，因为你要到各个地方去，还得和不同的人交际谈生意。大姐你一个人在外面的话，我不太放心。”

“这点我也想过了，我想找你大表姐跟着我一起干，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可以问问。要是有辆汽车就好了，这样你学会开汽车，上哪儿去都可以开着车去。”

“汽车？”若是在以前，张静禾肯定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经过这两年，家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觉得只要是从张静槐嘴里说出来的，都有可能变成真的。

她眼神坚定地看着一处，点点头说:“对！汽车，我要努力，以后一定会买得起汽车的。我决定了，一定要努力挣钱！今年年底之前，给咱家买彩电、买电冰箱和洗衣机！”

张静槐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样子，突然之间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这个斗志满满，堪比女强人的张静禾还是她那无欲无求的大姐么？

不过跟消极低沉比起来，她还是更希望张静禾的状态是积极奋进的。

她点点头，表示支持说:“其实我设想的也是从零售走向批发，我推荐二姐去学服装设计也是这个原因。零售总归只能挣那点差价，也必须要跟着市场的风向走。要是能做出自己的品牌，那就不一样了。”

张静禾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是说，自己做衣服出去卖……自己开工厂么？”

“嗯，等咱们的资金和客源都具备条件了，完全可以开个工厂。如果你真的去搞批发了，趁早摸清了里头的门路，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资源，那咱家的工厂或许能提前几年搬上日程。”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这几句话在张静禾的脑海里已经构筑出了一副蓝图。

张静禾想象自己家成了工厂，几个妇女在她家踩着缝纫机，布料到处都是的场面，干劲儿顿时更足了。

跟认定了那般，她重重地点点头，说:“那我明天就开始招人，这回你帮我参谋着，我看人的眼光实在不行。”

之前是杨艳丽，后来是侯志学，两个都是她看重的人，可后来都狠狠地伤了她。

……

全家人都以为张静禾会伤心欲绝，结果张静禾的屋里非但没有哭声传出。

姐妹俩聊着聊着，开心的时候还哈哈大笑出声。

躲在楼梯口偷听的张鸿福他们听见了动静，担心地对视了好几回，都在想张静禾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导致精神不正常了。

第二天，就在他们都以为张静禾肯定不会出门时，张静禾照例骑着三轮车，带上自己前段时间新进的货，到镇上开店去了。

看得张鸿福紧张，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连忙问和张静禾聊到了后半夜的张静槐:“小妮儿，你姐她没事吧？我咋看着不太正常？”

“是不太正常，受的打击太大，性子都变了。不过我大姐非比寻常，是往好的方向变，你不用担心。”

张鸿福只听懂了最后那句‘你不用担心’，只要没事，他就放心了。

转而他又担心起侯家人来，拧着眉头说:“我觉着，姓侯那一家信球八成是不会轻易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张静槐接话:“善罢甘休。”

“对对对！善罢甘休，我觉得那家人肯定还得上咱家来烦咱，咱得提前想个法子，赶走他们！”

“我想从零售变成批发。”

站在房间窗户上的张静槐瞧见这幕，连忙转身想下楼。

她才打开房门，楼梯口尽头的曲学林也从房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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