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视了一眼后，曲老大跟没听见亲妈的话似的，开口对张鸿福道:“亲家啊，你是不知道！俺那啊，这几年地里收成都不好。天煞的，今年还不知道哪个徒孙放火烧了地，叫弄得一粒麦都没啦！亲家，你以前也是庄稼人，你应该晓得吧？这庄稼人就全靠地里的粮食过活嘞，这没粮食，叫俺咋活呀！”

张鸿福和常秀姑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没有接腔，因为他们得瞧曲奶奶的意见。

“咦！你这话咋能这么说呢。”曲老大不满，“什么叫讹上你们家，咱们是亲家，是亲戚！那亲戚之间有点什么难处，互相帮帮那不是还正常的嘛。”

“你没听过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啊？”张静铛不输阵继续说，“要是你们不来，我们还不知道有你们这一门亲戚呢。或许你要是不拿奶奶出来说话，我们兴许还能帮帮你们，可听听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那是赤裸裸地威胁我们。难不成我们还怕你们威胁了？”

这时，张静铛直白问道:“那你们这是投奔我们家来了？”

“你们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张静铛不卑不亢，“什么叫做保姆啊，我们对奶奶那可是当成亲人来待的。你们还好意思说呢，奶奶来这么几年了，你们来看过奶奶么？”

几人被说得面色涨红，都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

张静铛看了眼曲奶奶的脸色，继续又说:“你们没尽到孝道，没伺候奶奶一天，反倒想着沾奶奶的光，讹上我们家了。”

曲老大面露干笑，垂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撑着膝盖前后晃悠了好几下，这才咳嗽清嗓，说:“亲家啊，我瞧着，俺妈来你们这几年，应该就给你们做了几年的饭吧？你看看，能不能看在俺妈搁你们家干了那么多活的份上，给我们两家一条活路。”

“闭嘴吧！”曲奶奶重重把筷子摔在碗上，“走！现在你们就给我走！”

“有话好好说。”常秀姑打圆场。

他们沿着碗边呲溜着稀饭，用嗦过的筷子去夹菜。

张静铛担心他们的口水溅到菜上、碗里，连忙夹了几筷菜到自己面前的菜碟里，并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慢慢的，张鸿福他们下筷夹菜的次数也变少了，只默默啃着干馍，就着稀饭往下咽。

: 面条消化得快，曲老大他们早就饿了，刚坐下那会还能注意形象，没一会儿就开始狼吞虎咽。

李金华马上就顺杆儿爬，坐直了身子，掰着手指道:“现在外头请个保姆可是要花不少钱嘞，俺妈来你们这已经几年了，钱我们就不跟你们要了，现在我们只是想求你们，给俺们一条活路。”

曲老大的媳妇也急切道:“我什么都能干的！洗衣做饭，喂猪、种地，弄啥都行！”

他们自是不想走的。

“吃完了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曲奶奶紧拧着眉头。

闻言，俩兄弟马上坐直了身子。

“额…也、也不能这么说，俺们好久没见过亲娘嘞，来瞧亲娘来啦。”

“哦~”张静铛了然点点头，“那意思就是，看完就走，不用我们家提供什么帮助，是吧？好的，明白了！”

“不是不是…”曲老大媳妇连连摆手，“不是威胁啊。”

张静铛竖手打断她的话，“不管是不是威胁，看在奶奶的份上，我们就不能留你们下来干活。你们要是孝顺也就算了，我们愿意瞧着奶奶儿孙绕膝的一幕，可你们就知道气奶奶，留你们下来干嘛啊？”

一番话说得四人又是变了脸色。

张鸿福和常秀姑在心里悄悄给张静铛竖大拇指，心想她这有话直说的性子有时候也挺管用。

听张静铛继续又说:“看在你们远道而来的份上，你们留这住几天可以，但是留下来免谈。”

“别啊！”曲老大媳妇说，“不是…你看，俺妈她年纪就大了，过几年干不了活，做不了饭了不说，还得人伺候她嘞！你留我们下来，我们不仅可以给你们做饭干活，还可以伺候她啊。”

“不用你们伺候，我们自己就会伺候。”张静铛软硬不吃，“到时候要真是忙不过来了，我们自会花钱请个手脚麻利的保姆回来，不用你们。”

“这……这……”她没辙了，只能将目光投向曲老大。

曲老大面色凝重，胸膛起伏的弧度明显大了许多。

既然软的不行，那他就来硬的！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环手胸前，摆出一副不好惹的姿态来，“我没想着，你们是这么自私、难说话的一家人啊！要是知道，当初我怎么着，都不会叫学林娶你们家的妞！”

张静铛冷笑，“这话说的，就跟你管得着似的。话说得不好听点，曲学林前几年游泳还没什么成绩的时候，都是我们家在供着他。游泳队一放假，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我们家。现在他有点成绩了，你们倒是立马跳出来领功劳了。”

“你…这没有你说话的份！该是你爸跟我商量，哪轮得到你一个小辈说个不停！”

“轮不轮得到，这你说了可不算。这是我家，有我们家的规矩。我要想说话，谁都拦不着。我看不惯的事，就得说出口。别说今天奶奶也烦你们，就算是奶奶想把你们留下来，你们这样威胁的态度和语气，我就不可能让你们留下来！”

“我不想叫他们留下来！”曲奶奶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从哪来，就回哪儿去！当初我和学林走的时候，已经跟你们说好了，我不用你们养，不用你们伺候，你们有啥事也别来找我！”

“妈！”曲老二激动地站起来，唾沫横飞，指手画脚，“你咋这么狠心啊，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儿啊！你这样帮着外人呛驳我和俺哥，你就不怕俺爸在地底下不瞑目嘛！”

“哎——”李金华和曲老大的媳妇当场要坐不住。

曲奶奶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可这是在餐桌上，她也不好吃着饭就骂人。待桌面上的东西消灭得差不多了，曲老大和曲老二先后打了饱嗝，靠在椅背上，用手来回打圈摸着滚圆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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