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自己，在老友和没多少情分的新人之间，大概率也会这么选。

况且酒荣儿特意提醒过他，老葛一直以来都照顾有加，都戈不光多拿上来个盾，更是让自己支援下面时不要勉强。

战局和秦川之前设想的大不相同。

精心准备的竹签和烽台四角加固的木板，完全成了摆设。

够了！

为了避免折射，他把护心镜换到横刀上，向下探去。

只见三四十突厥兵，抬着四五个壕桥，嘴里不停怪嚷向着缓坡杀来。

外围还有几队骑兵绕着烽燧，时不时向他这里抛射。

既已解开心结，秦川打起精神，顶着盾牌刚要探头。

嗖——

一箭正中头盔，偏斜而飞。

他被箭雨完全压制在墙角，动弹不得。

再想起刚才老葛让出铁甲，酒荣儿的安排，更是心灰意冷。

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刺激，甚至让他心底生出不如死了算了的念头。

秦川非常郁闷。

他赶紧蹲下，摘出胸前护心镜，挂在盾上慢慢竖起。

透过镜面，秦川隐约看到数骑隐藏在大队人马中间，弯弓搭箭正瞄向这里。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关照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

老子怎么能死？

之前那么难都咬牙挺过来了，现在去死？

两天而已，能处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呜——

都戈怎么办？

若是没有烽台的支援，他在下面压根撑不了多久。

秦川心里焦急万分，却什么都做不了，但凡他一有动作，三四支长箭立马从不同的方向射来。

老葛他们在干什……

嗖嗖嗖——

三声箭响从底下传出，不分先后。

秦川连忙竖起护心镜，调整角度后发现，两个壕桥摔在一旁，边上的突厥兵正拖拽同伴，还有一人在地上挣扎着往回爬。

三箭又至，这几人应声而倒，再无动静。

秦川脸色苍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玩过这玩意！

所以知道有多难！

从这几人中箭的状态就能看出，用的肯定不是锥形的破甲头，而是两翼有刃的切割头。

是怎么做到快速连发而不划手的？

秦川苦思不解之时，又有阵阵惨嚎声响起。

他找了半天才发现，箭是从北五燧的方向射来。

可就算那边施以援手，依然有十余个突厥兵爬上了缓坡。

眼看羊马城即将被突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那人左臂绑着小圆盾，右手执刀，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都戈！

傻子，秦川担心骂道，有强弓手掠阵，敌众我寡，这么上不就是送？真当自己是……

他突然张大嘴，后面的话直接憋了回去。

就见都戈疾奔至羊马城前，高高跃起，抬起右臂，挡住射来的长箭，就势撞向壕桥上的突厥兵，连人带桥砸向沟底。

结果那几人性命后，双脚轮番踏着两侧墙壁，跑至另一道壕桥，左臂扬起，顶翻的同时，飞快捅了数刀。

而后一把抓住落下的尸体，半转身甩向最后那座壕桥。

桥上几个突厥兵顿时失去平衡，摔落在沟内，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几个外围压阵的长箭骑手，也纵马上了缓坡，抬手欲将他射杀。

秦川赶紧反身去拿弩，只听三声箭响，待他回到墙边时，四名骑兵已坠马倒地，其中一人胸口，插着把弯刀。

战马惊散，再看都戈，手起刀落，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化作杀人的利器，在羊马城下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这哪是之前那个干饭少年，完全就是一个……杀人机器。

呜呜——

号角再度吹响。

大抵是那几个强弓手的阵亡，彻底激怒了突厥的领军将校。

秦川看到大队突厥兵纷纷下马，缓缓从四周压上，把北四燧围了个水泄不通。

照眼前态势发展下去，就算有十个都戈，都杀不完。

他略一沉思，连忙冲到梯子，下到伙房。

一推门，只见老葛一动不动，背坐在锅灶旁。

箭是酒荣儿射的？

秦川心想若是能活下来，定要去找那老头求教一番。

有那俩狠人在前，他不敢妄自揣测老葛在做什么，估计是养精蓄锐？

秦川扯下两帘布，将十几罐火油打成两个包裹，临出门跟老葛打了声招呼，却也没得到回应。

他毫不在意，因为这才是高人的范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才天神下凡。

匆匆赶回烽台，秦川把两帘布绑在一起，做成个简易的投掷工具，然后小心翼翼往里面放入一个火油罐。

他深吸口气。

不到半丈远，就是火堆，这要一旦玩砸，自己怕是连个灰都剩不下。

秦川两手各拽一头，旋转时，眼睛死死盯着用布兜着的火油罐，心说你可一定要给老子争口气。

转了有三圈，他左手一松，走你！

罐子擦着女墙上沿飞出，他赶紧跑过去查看。

好险！

虽说落在了羊马城外，但差一点就砸到沟里。

有了刚才的经验，秦川调整好角度，诸如此般接连甩出十来罐。

看差不多够了，他来不及擦汗，抽刀将帘布割成几条，绑到弩箭上点着。

一切准备就绪，秦川弓身凑到梯子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弩。

臂张弩，射程三百步，初速比寻常弩要快很多。

但要打的目标太近，准头实在不好控制。

可下面的突厥兵已经接近缓坡，根本没工夫试射。

他心一横，抬起弩，望山对准火油，扣动了弩机。

嗖——

一道黑影脱手而出。

秦川大惊失色，还没喊出口，弩箭已经贴着都戈的右臂，沉闷地钉入土墙。

之前那么大动静，估计都戈也猜到他想干什么，头都没回，便忙着继续厮杀。

眼见大批敌兵即将越过火油圈，羊马城陷落在即。

就在这紧要关头，三道火箭飞了出去。

瞬间北四燧被一圈火海所包围。

秦川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烤得汗流浃背，却满脸兴奋地冲着楼下大喊。

“酒荣儿！”

“爷爷！”

“你就是我亲爷爷！”

墙外传来几声号角，箭的频率也随之放缓。

秦川陡然一惊。

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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