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市场招聘要求很高，万在发买票进去看了一遍就出来了，他耗不起，宁愿花点钱让门店给他找，只是怕找不到工作，他填写了大学退学，招聘的胡经理看了一下说，这个学历可以做管理人员，但要交三百块钱的押金，以后会退的，万在发信以为真，只是身上没有带多少钱，他要考虑一下，于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说他已经到广东，找到了工作，只是身上没有多少钱，要一点生活费，母亲听了很高兴，没有责怪他骗她，就找人马上给他汇款过去。

由一个人领着他出发了，一路上晕车，好不容易到地方了，不是工厂门口，而是另一家中介公司，到这里再集中送进去，万在发不好说什么，只能随遇而安，任人安排，他想：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后面，现在要紧的是看好自己的钱包，不乱花一分钱，不至于遇到意外的情况一点办法都没有。

进的是一家外资企业，拿万在发当普工用，他现在才明白被胡经理忽悠了，多交了几百块钱。心里痛恨他，但一时又脱不开身去找他理论。

今晚一个老员工请假了，万在发很高兴，因为他的机会来了，如他所料，他怕刘成心知道他的想法，故意让他看见他要去操作那台让人火气大的机器，刚要开机就被刘成心叫停了，派他去操作老员工那台好机器。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拿优异的成绩来打刘成心的脸，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万在发异常兴奋，格外卖力，恨不得一分一秒都抓在手里，厕所不上，水也不喝。因为机器争气，万在发腾出大把的时间准备了很多的基板箱，只是令他意外的是，班长今晚特别关照他，怕他某一环节出问题影响产量。直到早上下班开会他才知道，刘成心已经不把他这个大学生看成威胁，也不再打压，而是要把他树立成一个典型，以此来教育老员工，因为那晚万在发是唯一的一个突破十万点的员工，第二名才八万多点，这让万在发扬眉吐气了一回，所以在他快要走的时候，线长怎么留都留不住，刘成心终于领教了他的厉害。

万在发不敢直接对母亲说他要一个人独闯广东，怕说出来，母亲担心他，不让他去。思前想后，他想到了李平先在他母亲面前建议过去学技术，这是个非常好的理由，于是就对母亲说，妈，我要去省城看看有没有厨师学校，学一门手艺。他母亲怎么会不同意呢，他太懂母亲，爱他，但最不希望他在家蹲着没有出息。想都没有想就支持他去学手艺。

万在发起得很早，行李昨晚早收拾好了，就是为了尽可能去早点，怕错过了在镇上只停一分钟的慢车。福建之行让他明白，一个要远行的人，要学会精打细算，才能走得更远。做这趟车，避免了坐客车去市里，再坐火车穿过这个小镇，绕远路不说，主要是太浪费钱。

到站点，天刚蒙蒙亮，只有依稀的几个人，万在发站不住，也坐不下，只是不停地在站台来回走了十几遍，他不是着急，也不是激动，就是心情不好，不是火车没来的原因，这心情来得莫名其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等到人越来越多，他心情烦躁起来，等火车停在面前，他才明白自己不想上火车，但不得不上火车，不上去，待在家找不到破解个人困境的办法，火车缓缓向前行驶而去，他才醒悟，他的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他骗母亲，而是要与母亲离别一段时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慈母，他不是一个人走的，他是带着母亲的期望走的。在人世间，没有那份亲情牵挂，就真的成为一个孤儿，他不是孤儿，走得再远，母子心相连，这便是人活着的意义。

万在发知道不能在家待很长的时间，曾经这个家是他的归属，现在才发现这个家“不要”他了，他也听烦了母亲的唠叨和埋怨，只能让自己闯出来，过上好生活，才能宽慰她，不辜负这份母爱。

旅店的人看见万在发背着背包，知道他没有住处，拉住他说，兄弟，要住宿不，很便宜，十元钱一晚，万在发一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今后的日子可以不为住宿发愁了，快餐也便宜，他突然感觉到东莞才是最温暖的城市。

第二天一大早，万在发去买车票，才知道可以去东莞的地方太多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让他高兴，说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边的机会是最大的，就这样，万在发坐上去市中心的客车。

下了车，找个报刊亭买了一张地图，找到人才市场，附近很多门店都在招工，证明万在发之前的那些担忧是多么可笑，金融危机没有那么可怕，这让他明白，身边的人会误导你，可以听听他们所见所闻，当不得真，不管别人说得多么正确，他只信一半。

人力资源部考虑到万在发文化水平比较高，就把他分到了自动化自插部。班长刘成心看他长得斯文，却没有想到他认识电子元器件，稍微教一下就会盘点物料，只是万在发不会做事，显得笨手笨脚，整天让他放不下心，激起他的火气，很多难听的话骂进了万在发的耳朵里。万在发只能憋屈着，不干这个工作，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只能忍辱负重，为了不再被钱所困，恨下心来，一个星期才花了一元钱买了一串糖葫芦吃，刚开始干，啥都不懂，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干，被骂，心情本来就不好，一急就主动去处理机子，希望把产量搞上去，因为没有经验，反把问题弄糟了，被刘成心骂得狗血喷头，找不到地缝钻进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万在发才有空闲时间观察旁边同事做的工作，才发现他干的工作是车间里最复杂的，用之前在仓库里的那股蛮力是不管用的，也用不上，要胜任这份工作，需得很强的学习能力，看懂机台的相关要求，提前在电脑前设置好，只要一环节出错，机器就不会动，有些环节不用调整，机器也会动，有一回没有经验，换了新基板，有些电子元器件高了，结果没有把设置从间隔两行改为三行，机器手臂推力很大，各个打好的基板在基板箱中挨得很近，把高的元器件弄得东倒西歪。万在发忙在投料端插基板，并没有发现，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学会统筹兼顾的做事方法，神经处于紧张状态中，怕又被刘成心骂，一刻也不能放松，练习怎样快速插基板，这时他还不知道，基板插得再多产量也上不去，十几个元器件条带及时巧妙地换上去，才能大大地提高产量。越是怕挨骂就容易被骂，刘成心去办公室回来，路过旁边，检查他的工作做得如何，结果发现基板出了问题，没有办法，被挨骂肯定是躲不过去的了。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期，万在发才明白自动生产的优越性，它具有自动识别错误的功能，可以确保产品的品质，一个元器件没有被机器抓手抓住，就会运行一圈自动停下来，有些被抓住了但是因为元器件脚没有被彻底截断也会停下来。渐渐地万在发才明白为什么别人轻轻松松做，产量却比他的高多了的原因，原来他们早把要出现的问题都弄清楚了，提前检查条带有没有漏料的空白处，提前用胶布巧妙粘好两个条带，避免缺料停机，当然只有老员工才有权力这样做，新员工把料粘错了，问题就大了，换下来还要找老员工或者领导再确认一次，避免出错。就这样，别人的机台一晚上很少出现异常，他的机台老是出事，找了几个师傅来看也看不好，说他不会操作这台机器。直到刘成心一脚踢在机器上，把机子踢好了，万在发才明白，班长都受不了的机器，肯定它是经常出毛病的，尽管万在发已经适应了，已经很努力了，只恨机器不争气，每次都帮他拿了最后一名。

因为受不了这种高度紧张的工作，不想上长时间的夜班，也是为了反击刘成心。万在发才干了一个月就辞职了，只是还得上一个月的夜班才能走。最好的反击不是打口水战，而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做好，把在这里丢掉的面子挣回来。

临行前，万在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找不到工作，就去睡马路，捡垃圾卖。到了省城又犹豫了，顺便去看李平先，他已经从失恋中走出来，这些天正积极找工作。在他那里待了一天，调整心态，背着背包独自上路了。

坐在车上，想象各种各样的坏情况，想得头疼，不想了，想也是白想，到了那里一切都明白了。到了广州，以他在厦门的经验，此地不宜久留，原因是住宿贵，看不到几个招工的，更看不到工厂，他是要进工厂的，去东莞进厂的几率最大，如果这点都想不到，只能说明他还没有总结出经验教训。要不是到广州太累，他是不会找一家“廉价”旅店休息的，花去他五十块钱，比这便宜的实在找不到，不管在厦门还是在泉州，住宿是最大的麻烦，他早明白拖不起，宜速战速决，口袋里的那点钱耗不了多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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