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在发没有递出条纸，心里却是高兴的，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公司派了一个顶岗的袁国标来找他玩，还没有下班，袁国标就来了，时刻不离他的左右。

袁国标善于与人打交道，首次见面，他说和我是同事，公司做六休一，今后他将顶我的班，换我休息一天。原以为他说完就会走，没有想到他不但不走，还留下来给万在发说他工作的事，原本万在发无心听他说话，只是他说得太离谱，这引起了万在发的好奇心，也在心里开始警惕这个人。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大屏幕正在放电影，袁国标说，走到大路上，可以一边逛街，一边看电视，二元钱就可以请到公交司机拉你到处跑，这就是城市，它让你长见识。

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等走得很近，万在发才走进去，问袁国标要不要喝饮料，这让袁国标意外，说他没有钱，万在发说我请客，他才不客气地挑了一瓶饮料，到柜台，万在发才问他，你要抽什么烟，这让袁国标很感动，就说六七块钱一包的烟就好了。

袁国标说他顶岗的那个人特别懒，班也是爱上就上，反正公司不知道。抽烟只抽便宜烟，我都替他脸红，我自己再穷也不会抽那种烟。看你现在这么认真上班，公司又没有人来视察，就这点工资，差不多混混就过去了。然后他仔细看了旁边的狗粮，还剩一袋半的，转过脸来说，世博园要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半袋子狗粮够这条狗吃还有剩余的，我们两个偷偷把它卖了，得的钱两个人平分，公司如果问起，就说被狗吃完了。

万在发想去书城见她，但不想让袁国标知道，这样心机深的人，小心谨慎没有坏处，就对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万在发领着袁国标往书城方向走，原以为他走一会儿就会放弃，没想到他谈兴很高，像是对知己倾诉自己的事情。万在发本身悟性就高，很快就能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鼓励他多说说自己的事情，这样就能较客观地理解这个人。

一路上先说他的悲惨经历，说他之前是开车的，因为撞了人，赔了几十万，老婆跟他离了婚，现在一无所有，才刚进这家公司工作，还没发工资，这些天都没有抽烟了，很难受，人混到这种地步，还不如一条狗，我就见到过一条狗，八十万买来的。兄弟，有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开在路上担惊受怕，怕出了什么事故兜不住，我劝你不要买车。

如万在发所料，他果然是一个精明圆通的人，故意把怎么卖的难题甩给他，没有想到他会处理得如此顺理成章。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社会阅历深，又比他大两三岁，头脑简单的人容易掉进他早挖好的陷阱里。

不能直接拒绝他，那样就套不出他的话，他真实的意图，万在发只好假意对他说，现在还不能卖，等我考虑清楚再说。

袁国标反应很快，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反被人识破，达不到目的，于是装着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说，这样也行，等想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你不敢干，我来干，出了事情我来担着，你放下心就是了。

万在发没有想到读了大学，在家乡就办不了二代身份证，新的一年找工作不再接受一代身份证，没有办法，他只能从深圳跑到郑州迁回户口，这一折腾让他本钱花光不说，还错过了一个工作。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一点小问题就可以把他打回原地。

拿到身份证，他想换一个城市做，就去了上海，找了一个跟车送货的工作，因为这样做很快就能跑遍一个大城市。与其自己去跑，不如让别人带你去跑，还发给你工资。万在发很满意这份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城市主要的地方都跑过了。做时间久了，万在发没有厌倦，只是受不了那种长时间的等待，小店面还好，把饮料抱进去找负责人签字就完事了，遇到一些大的商场，你还得找卡板放在上面才收，有时候运气不好要等三四个小时，这还算好的，某仓库收货，两点钟去排队，晚上十点才能进去御货。万在发受不了这种气，没干多久就辞职了。

下一个工作是做保安，感觉很有意思，是牵警犬巡逻。公司在农业园里面，可以参观里面的农作物，玩了两天就被分到某车站，那时候世博园已经开幕了几天，就在车站边玩边休息，有人下车了就把警犬牵出来，然后叫它坐在安检站旁边，伸出舌头，两只眼睛望着旅客，万在发和它握手，把客人和万在发都逗笑了。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只要他在底层待的时间久了，就会在对比中发现管理的优劣，领悟到经营的基本常识。只是很多人放弃了努力，他们的思维被成功人士误导了，认为在底层学不到东西，不重视底层的工作，拿什么打破自身局限，更上一层楼。一家企业的优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看它的底层做得怎样。就是那些大佬，也不得不承认，优秀的企业非常重视基层员工的培养。没有做过那些普通的工作，万在发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一个企业的方方面面。

第二天上班，和一同上班的大妈聊天，才知道她是本地人，对上海的人情世故早就了如指掌，在她的教导下，万在发工作不再那么“认真”，不再拘谨，等客车来了，才把警犬放出来做做样子。这样随意自在的工作态度，让人感觉到工作不是苦差事，反倒有些舒适，万在发明白这是她们能干这么长的处世之道，人活一世，事事计较，认真，这是活受罪。这并不是说她们不敬业，而是这个工作不需要费心力，没有必要时时认真，过安检口的时候，她们才认真盯着屏幕，一把小刀都别想通过。被改变的万在发，跟她们拉近了距离，有了很多能聊的话题，才知道大妈有一个大学毕业的儿子，还没有结婚，因为不愿做普通的工作，只能蹲在家里，对吃也很讲究，在外面吃饭，低下二十元的饭不吃，这让她很操心。万在发不好说什么，只说让他先做一些普通的工作，积累点经验，你就不会那么操心了。他心里明白，她儿子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她太迁就儿子了，怕他这儿过不好，那儿受委屈。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袁国标就来了，这让万在发大为恼火，今晚又去不成书城，但考虑到是同事，也是老板身边的红人，不敢怠慢，只能与他周旋。

万在发深知目前的处境，随时都有可能被调走，心里很着急，昨天他就准备好了笔和纸，把QQ号告诉她，今晚只能挨得近了一些，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万在发只能对着书本说：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来到这里，她不搭话，万在发就没有理由把纸条递到她手里。她以一个女性独有的矜持保持着自己的姿态，不说话。就这样僵持一两个小时，不得不各自离开了书城。这一去就是永别，直到多年以后，万在发才明白，是自己的问题，是时间老人不给他足够的时间让她了解他，她不可能一下子对他有信任感。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影响了他的择偶观。

第二天万在发上班心不在焉，恨不得现在就下班，等到下班了，急匆匆赶到图书馆，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万在发心想，可能是她白天已经来过了，没有见到他就回去了，如果她有心，一定会发现他晚上有时间到这里。看了会书，他没有心情看下去，就往东方明珠塔那边去看夜景了。

过了一天再去，没有发现她，找个坐位坐下，一只眼睛看书，另一只眼睛留意书城门口。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她在万在发身后出现了。万在发心喜，知道她肯定在一个能观察到书城进口的位置等他出现，能遇到这样聪慧的女子，是一种幸运。心情激动，忙把书还回原位，故意找书看，有了上次的试探，知道她有意，是她用眼神给万在发注入了勇气。这使得万在发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她，长发披肩，素颜美，纯净的黑眼球透出一股灵气，这跟那些庸脂俗粉的女人不同，身穿一件浅绿色的衣裳，配一条蓝色的库子，白嫩的手，手里挽着一个精致的小包。万在发心凉了一半，他判断得出她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家庭条件肯定不错，再来看看自己，一身老土的衣服，那双皮鞋鞋头已经脱了皮，一股自卑感涌上心头，那点仅有的勇气消退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他一说完，万在发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惊恐，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不屑于干正事，脑子里整天想的是歪门邪道的事情，把他的馊主意，歪点子称为智慧，并为此沾沾自喜。

万在发不是贪图享乐，偷鸡摸狗的人，他这辈子还真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歪脑筋去看人做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话让他警觉，直觉告诉他，很可能这是公司派来拉人下水的亲信，真是这样，他越是建议混日子，就越要认真工作，越是建议卖狗粮，就越要坚决维护公司的财产。思考片刻对他说，这是公司财产，是万万不能卖的，再说这东西能拿到哪里去卖。

万在发感觉得出，才一包烟，就让他从怨恨的情绪中走出来，不再谈他的不幸。而是谈他当过兵，他说，你没有当过兵，所以不懂什么是兄弟情，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那是生死与共的真情。我跟你一样，刚来上海，什么都不懂，公司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以为我好欺负，就说一些难听的话，骂我，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趁他不注意，一瓶子砸在他头上，趁他起不来的时机，让他吃了拳脚，打痛快了，一个人工资不要，行李也不敢回去收，直接跑了，要是被抓到，光医药费就要上万。

万在发刚开始有点怕袁国标，但他说得有点离谱，不是真实的，以袁国标的聪明和见识，他不可能不知道把人打伤了，搞不好自己要吃牢饭。他的用意很简单，就是说给他万在发听的。

万在发没有被吓到，而是捧他。

国标兄，听了你的经历，以你的智慧和勇气，在古代就是一个将军，你现在还没有找到适合你发展的好工作，找到了，你会前途无量。

我不想当什么将军，你是知道的，古代很多将军在战场上卖了命，回来结局很惨的，学文不要学武，以文制武。就拿你上班来说，你卖命工作，老板看不见，自己也没有挣到钱。我建议卖狗粮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万在发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如此一问，只能示弱地说，还没有想好，我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出来混，不动脑筋，是挣不了大钱的，胆小老实，只能在底层爬不起来。我一个哥们，在一家公司工作，知道那些废铁公司不要了，把它们偷出来卖了几千块钱，他不卖，总有人卖，不卖的人才是傻子。

万在发这些年一直走在正道上，很大原因是身边几个独特的人把歪理教给了他，却没有让他往岐路上走，相反，他更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两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还得走一个多小时才能走回去，书城是不可能去了，两个人走累了，在河岸边的凳子上坐下休息，喝饮料。看河水在灯光的照映下，泛着朦胧的亮光流入黄浦江，看整栋大厦闪出五颜六色的灯光。夜里的城市，在彩灯的笼罩下，更显得繁华奢侈。对于到这个城市才几个月的万在发来说，这一切都是美好的，热闹的，此时的他，能见识到这种大世面已经很知足了，所以没有什么烦恼。对于那些在这个城市已经打拼了半辈子，还没有买上房，挣到大钱的人来说，是体会不到夜的美好和诗意。万在发在这里找到了工作，还能让他坐在这里欣赏美景，这样的好事，并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这时候的他，还理解不了城市的残酷，理解不了繁华之处的孤独寂寞感。真要在城市立足发展，不见得会过得快乐，在城市里生活，花钱的地方太多，没有很强的挣钱能力，人反倒不自由，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时间不早了，两个人都有些累了，一边聊一边走，有朋友在，不觉得路远，没怎么走就到寝室了。

第二天下午，刚把警犬关进笼子里，袁国标又来了，万在发明白，只要上一天班，想要摆脱他的纠缠不大可能。他已经领教了袁国标的健谈，感觉他是有备而来，这些准备好的故事本来就是要说给他听的，他想，几次袁国标没有把他拿下，没有完成任务，看今天老板交给他袁国标什么高招，花招。

走在街上，袁国标说，搞定一个人只需三招，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搞定一个人，第一招是给钱，钱解决不了，第二招就用美女，美女都搞不定的人，只能用第三招直接杀掉。

万在发窃喜，这说明他没有什么高招了。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袁国标已经找到了让他损失惨重的办法，只是现在还不到告诉他的时候。两个人瞎聊了一会儿，袁国标说他今天回公司了，以前住的地方不让住了，东西被搬得干干净净的。

万在发一听，心中慌了，他外派出去的时候，高中毕业证，一张大学退学证，一套没有穿过一天的廉价西装在行李包里，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办好的二代身份证也在包里。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袁国标会问他什么学历，万在发告诉他只是高中毕业，从那时候起，袁国标已经知道他这个人不老实，深藏不露。

万在发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以他的悟性，如果一个公司摸不透一个员工，这样的员工不好对付，迟早会被搞走的。急着问袁国标，这些东西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我的行李也不见了，公司外派了很多人，很多人的行李被收到一间保管室里锁起来了，我是去那里拿出来的。

不愧是袁国标，说话滴水不漏，这样的人适合做亲信，出卖不了老板。万在发现在才明白，重要的东西要随身携带，被他将了这么一军，追悔莫及。

万在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在心里想应对的办法。他想，公司搞不定他，很可能把他的行李藏在一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那样，他故做镇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因为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把自己的困境说出来，就有请假回公司的理由。

万在发只得装出很着急的样子，对袁国标说，我们不走了，现在心情不好，我的身份证在包里，要是弄丢了，麻烦就大了，毕业证，西装丢了无所谓，身份证丢了，找不到工作，只有回家了。

你可以办一张假的身份证，毕业证。

这个也能办。

这个能办，你以为很多人的毕业证是真的，假的也不少，我自己就办过假证。

万在发想，要是出了钱，袁国标把真实的身份证还给他，花几百块钱是值得，但仔细一想，这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是不可能上他的当的，这个办法行不通，还得倒贴几百块钱，那样损失更大。只得对他说，不办了，假的证件让人提心吊胆过日子，运气不好的被公安查出来，那样麻烦就大了。

我说你是死脑筋，办假证不是让你一直用，而是先把工作找到，等过年回家去再办，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何不用。

假的始终是假的，国标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想做一个假的人。

万在发这时候才知道袁国标太能忽悠人了，太能帮人拿主意，出鬼点子。你只能用正道的方式拒绝他，说他能当军师并不是恭维，尤其是善长找到别人的破绽，给其致命一击。

万在发不恨袁国标，只恨自己不争气，把重要的东西落在他人手里，怪不着别人。相反，他喜欢这个性格复杂，头脑极为灵活的同事。有幸遇到他，对社会上的人和事看深了一层。

万在发无心工作，就给女经理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目前的困境，也不等有没有人接岗，一个人跑回公司，把保管室翻遍了，没有找到。经理只好对他说，我们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房屋是人家的，现在不让住了，只好搬了，很可能是室友顺手给你拿走了。

万在发明白了，找是找不回来了，被室友拿走，这是可能的，只是可能性不大，大家都有行李，都是底层人员，要真拿，他拿值钱的东西，把行李也拿走风险很大，因为他不知道这是谁的行李。公司如果只是考研他，合格了就能留下来，那么辞职可以“逼”公司把行李还给他。想到这里，他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对经理说，行李都不在了，我要辞职回家办证。经理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得批准。

世博园的事情结束了，上班的那个单位的领导过来慰问万在发，说他这段时间辛苦了，奖励他两张面值一百元的消费券，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连说几声谢谢。公司开车来，收拾好行李，装上狗笼，关上狗。袁国标从那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对他说，我把公司的自行车偷卖了，正好赶上，再晚不能一同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大厦冒烟，他祝愿不要烧死人，没有兴趣看大厦冒烟，回来才知道这场火灾死了好几个人，这让万在发想不通，烟能烧死人？想起自己的遭遇，他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但还活着，而他们已经走到另一个世界，他不是看客，也不会幸灾乐祸，真是这样，没有救的是他自己。

回到公司，没有啥事，除了打扫狗笼，喂食，就是吃饭了。天气有点冷了，又舍不得买厚点的被子，想来想去，买一套内衣最好，可以穿带走，在公司吃好饭就算下班了。

袁国标就像是一个监视他的人，买个衣服，他也跟着去，到内衣店，万在发问了价，还好不是很贵，只是不相信是真的，就问老板，你这衣服不是假的吧。老板说，我们这里没有假货，你放心好了，价格便宜，质量不错，你知道的，太贵的好是好，但难卖出去。买完衣服，得买点水果回去吃，万在发喜欢吃水果。袁国标建议他买蜜橘，他是南丰人，蜜橘之乡，对蜜橘非常熟悉，他家就有。

回来的路上，袁国标对万在发说，刚才陪你去买东西，感觉你说话太直接，很伤人的，只是你没有感觉出来，在社会上混，说话要委婉，情商要高，先把舌头在嘴里转上几圈才说出来，这样吃不了嘴亏。

万在发心里吃了一惊，只得平静地点头说，你说得对，这是我的缺点，谢谢你指出来。他没有想到的是，袁国标一直在观察他，怪不得他善长打交道，但不讨厌他，他的“关心”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他熟悉上海，买衣服水果都是他领着去的，你不得不服。

回到公司，袁国标把王柳介绍给万在发。王柳给人的感觉是做事干净利落，一问才知道也是当过兵的，怪不得和袁国标聊得来。这时候万在发还不知道，把王柳介绍给他认识是有用意的，要利用一个人，就得先和他把感情培养好。三个人在一起，话题就多了。有时候只需要听他们聊就好了，他们聊到某某与女同事有不正当关系，万在发明白，这是引诱人变坏，其实很多人开始并不知道怎么变坏，就是让袁国标之流的人才带出来的。聊到刚从非洲回来的几个同事，现在还没有走，原因是公司不结账，找老板的儿子谈，并扬言，谈不好，要打老板的儿子。万在发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被袁国标这样的人拉下水的，有把柄在公司手里，才会这样底气不足。

把局设好，辞职到期，公司通知万在发去结工资，非常顺利，他庆幸自己守住做人的底线。

知道万在发要走了，袁国标说无能如何要请他吃顿饭再走，只是还没有发工资，只能送送他。万在发心想，不如请他吃顿饭，说不定他感动，故意找个理由说他行李找到了。点菜的时候，袁国标如往常一样细心，很关切地说，兄弟，知道你不容易，就随便吃点吧，就这样，与王柳三人要了三瓶啤酒，喝完，他们再要了一瓶白酒，喝得有七分醉意，见时机到了，袁国标开始讲他那些伤心痛苦的往事，讲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到伤心处，拍着万在发的肩膀说，兄弟，现在你要走了，我更伤心了，以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又不听，要是听我的话，现在就不用走了，大家在一起，兄弟情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样的日子多好，你没有当过兵，体会不到什么是兄弟情深，说着说着就大声哭起来，王柳在一旁劝他，袁国标止住眼泪，对王柳说，兄弟，现在很难过，想去找个女人，你身上有没有钱，借六百块钱。王柳说，我只有五十块钱，万在发刚发工资，你跟他借。

万在发知他俩的用意，已在心里想好应对办法，就对他们说，现在喝得差不多了，回去好好休息。袁国标就是不回去，非得去找不可，不找，他的心情不会好。万在发没有办法，问他们要借多少，袁国标说至少要六百才找到好看的，王柳也趁此机会说，我也去，兄弟也借我六百，等发工资了还给你，这些天的相处，你对我多少有些了解，不是那种不干脆的人，你相信我就借，不相信就算了。

万在发很为难，原本吃个简简单单的饭，反过来还要安慰他，还要被他反算计。他才体会到做人的难处，从这时候起，他不再与社会上的人有深的交情，以免自己被利用。

想得头疼，突然他想到自己要走了，肯定有许多花钱的地方，就对他们说，你们还把我当兄弟，还是不要去找了，真要找，找个一般的就是了。我这一去一来，车费也要不少。

你不用担心，借给我们又不是不还，你回家，我们工资也发下来了，给你打电话，汇过去就是了。

你是知道的，身份证，银行卡都没有了，办不了银行卡，这一去把钱借完了，没有钱回来找你们玩了。

你可以用亲戚朋友的。

我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再说这种事怎好麻烦别人。

最后，万在发只得给他们每个人两百块钱，这并不是他傻，而是要用这四百块钱买回他的身份证。他们并没有要他的电话号码，万在发只得把电话号码写给袁国标，他不是等他们还钱，而是等袁国标给他打电话说，兄弟，行李我帮你找到了。

万在发始终没有等来电话，他明白，行李是被同事拿走了，还是被公司扣下了，这是一个无法知道的谜，他早已明白，为这样的公司卖命是非常不值得，早点离开是最好的，所以他没有对公司说，我办好身份证再回来的话。他挽惜袁国标，那么聪明的人，不把头脑用在正道上是很可悲的，他真的很适合当演员。

这件事情让他想不通，袁国标好像早知道他要去书城的意图，才事先在他没有出发之前赶到，纠缠住他，他怀疑是女经理看上了他了，明为经理，说不定是老板的女儿。仔细想想，不可能，她又不知道他的意思。思来想去，觉得这不过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是自己多心了，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坐在回家的车上，万在发很难过，他知道，就算他再回上海，那个女子也许早放弃了，或者像他一样出了学校不得不到处找工作。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和人生的无奈。

万在发已经被一个神秘人物控制走向了，只是此时他不知情罢了。

你怕什么，我和那家伙已经把多余的狗粮卖了，公司来人视察，就说狗粮快吃完了，就送过来了一包，我们两个人抽了好几天的好烟。至于怎么卖，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了，到时候分钱就行了，我们什么时候把狗粮抱走。

下了班，万在发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去书城看书，这一去让他非常后悔，如果不去，也许他今后会是另一种选择，心里也不会那么难过，但人生没有如果，这是残酷的事实。

在图书馆，他遇到了她，万在发和她互看了一眼。为了确定她只是随便看他一眼，还是对他有意，万在发故意在她身边看书，她换了几个地方，万在发就不敢再跟上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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