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秃隼的回答里辩不出任何情感色彩。

林言再急问：“三哥可想出了破门之法？”

从城门洞内向外瞧，洞口仿佛正下着石头雨。

偶尔还有一阵沸水滚油泼下来。

“当用冲车撞门。”

说着，他便要返身回城河边去准备巨木。

却被身旁的四狗子死死拽住，“将军，危险！这些跑腿传话的活儿，交给我四狗子就行了。”

随着刚才林言等人冲进城门洞内，此刻城门正下方已成了城楼上重点照顾的地方，他们也不管抛下来的滚石檑木能否伤得了人，一股脑全往这里砸。

城门石是用三块巨石叠加而成，并非一体，虽厚重有余，却并不甚坚固，只要能用冲车猛撞，远不如真正的城门那般费劲。

可问题是。

眼下，哪里来的冲车？

“好。你再坚持片刻，我即刻便破门。”

林言离开了门缝。

他必须得加紧时间想出破门之法。

许沧州再向门外回道：“林将军放心，就这些个泥腿子兵，奈何我不得。你且管安心破门。”

时间紧急，林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有冲车，便用巨木代替……”

或许正如秃隼所说，没有他的这个慢办法，许沧州早就撑不住了，因而这句感谢是必要的。

“谢三哥。”

秃隼用的攀石之法，到目前也止只送进去了十数人，但对城内的许沧州等人来说，却有着极大的意义。

秃隼说话极为简洁，但却道出了最切实的办法。

“对。”

此时出城门洞，是真正意义上的九死一生。

“逑日的大胡子，不知道把箭射得哪里去了……要是我手里有弓箭，准保这些城墙上的贼兵不敢探头……”四狗子瞟了两眼门洞外的阵势，回头朝林言轻松一笑，“将军，四狗子去了。”

说罢，在林言劝阻之前，瞅准空挡，举盾护头，一个埋头，便如利箭一般飞蹿出去。

“小心！”

林言喊出这句话时，四狗子已投身入石雨木阵之中。

转瞬之间，他的身影已经远去。

林言等人方提上一口气来，又立即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出城门洞的那一刻，虽只有刹那，却实际是在鬼门关前探头，是最危险的时刻。

四狗子的命，够硬。

不过，门洞内众人仍是紧悬着心，直到看见四狗子成功跑出弓箭射程外才彻底放下来。

而城河沿线的诸部俱是一片兴奋，大声叫好不止。

不只是为四狗子逃出生天而高兴。

更因为，在他们看来，四狗子能从矢石暴雨中全身跑出来，这便是一种天意。

天意正眷顾着他们。

他们得到了神灵的庇护。

必将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眼见四狗子无事，林言再回过头来，朝石缝内张望。

城门后指挥的贼将越发气急，贼军们的面孔越发狰狞，他们发起了那么多次围剿，又舍了那么多性命，竟迟迟拿不下这几十号负一隅而顽抗的悍卒。

这时，他们又调来弓箭手，朝那些悍卒固守的角落疯狂射箭。

但看来，效果更不理想。

里面再次回荡起许沧州的大笑，他甚至还有时间同城门外的林言汇报战况。

“林将军，这伙随州土团兵纯是一帮不成火候的蟊贼，调了那么多拨人来，却连我们这二十来人都奈何不得，属实可笑。将军安心破门，只待城门一破，管叫这些蝼蚁臭虫般土团兵，一个也跑不了。”

“你专心御敌，无需为城外事分心。”

林言也一再嘱咐。

另一边，朱武、疤脸等人收到四狗子传回来的消息，开始四散寻找可以撞门的重物。

忽听得远处又是一阵杀喊声。

回头看时，却是赵志勇、王雄等人率后继部队拍马杀到。

两队人马并做一处，气势陡增。

城河边散落有不少防御器材，但其中并无合抱过丈的巨木，临时砍伐又为时已晚。

干脆，挑选出最粗壮坚实的几根硬木，牢牢捆做一团，顶端用牛皮包裹，再将其放置在寻来的几辆双轮辎车上，串在一起，便算制成了一辆简易的冲车。

冲车两旁由方盾保护，其后辅以弓箭压制，推车的士卒都矮着身子躲藏在中间，朝着城门下一步步推去。

城楼上守军见此阵势，又如何看不透城下的意图？都慌了阵脚，把所有弓箭滚石不要命地直往下投来。

但依然阻挡不住城下的冲车队伍一步步逼近城门。

方盾防得了箭雨，可一旦接近城墙，是防不了滚石檑木的。尤其是城楼一侧突出的马面上，可将石木从侧面抛向冲车队伍，造成成片的伤害。

四面飞石中，不断有士卒惨叫倒下。

疤脸亲自接过推车的位置，一边不断地给周围人鼓劲，“随便他砸，砸死算老子命孬！谁要缩一下头，谁他娘的就是龟孙子！弟兄们，都给老子把吃奶的劲拿出来，把这玩意儿推到城门下去。一旦破了城，金银随你们抢，娘们人手一个……”

有胆大不怕死的人还能在这种情形下跟疤脸互开玩笑，“许队头，一个娘们怎么能够？”

“妈的，那就两个！一边夹一个，把你个逑日的夹成肉饼……”

“哈哈哈哈！”

冲车终于推进了城门洞。

此长彼消，城楼上箭雨却逐渐衰竭。

趁此士气高涨之时，林言高举右臂，亲自号令。

“一、二、三……撞！”

只等“撞”字一出口，所有人铆足了劲，推着冲车朝着巨石狠命撞去。

嘭的一声闷响后。

石屑飞溅，连带着冲车前端的巨木都撞得四分五裂。

“一、二、三……撞！”

又是嘭的一声闷响，一阵木石飞溅。

“一、二、三……撞！”……

“撞！”

“撞！”

已数不清这是冲车与城门石的第几次相撞。

这次，传来的不再是闷响，而是一声轰然倒塌的巨响。

早已被撞的遍是裂痕的巨石化作了石块四散飞开。

前方。

随州城洞开。

林言点头认可。

他方才也看见了，城门内地面上铺了一路的尸体，有几具是甲队士卒的，虽远少于城内守军的数量，可随许沧州一道入城的，总共也只有不到二十人。

别看许沧州话说得轻松，但他能坚持至今，已属不宜，时刻都有力竭而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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