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昭。”

“怎么？焦爷您知道他？”

焦放对于秦烈也是没有办法，自己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从前他刚刚参军时还因为这般做法狠狠责罚过他，可转天他就又活蹦乱跳的。

焦放咳嗽了一声，“赵一川听令，本将要你走一趟越营，你可敢独自走一遭。”

孟梁说道：“何止是知道，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外面进来，一步步沉稳刚健，生得与秦烈一般高，近乎八尺，却不如他雄壮，脸上浮华之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些许风霜。

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二位统领及先锋。”

秦烈向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少来这套，又没有外人，弄这些作甚。”

“你这竖子，打仗岂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赢的，如若真的是这样，当年霸王又岂会败给一个区区沛县亭长？”

秦烈被焦放说的哑口无言。

焦放又思索了一会，一言不发的拿起笔来在纸上刷刷点点不知写了些什么。

秦烈所在披甲营受皇命来取此地，已经过了一日，可屡次攻寨都被百越箭雨逼退，

秦烈此时在中军大帐内和二位统领商量对策。

“焦爷，孟爷，这还真是块儿难啃的骨头。”

元顺十六年，玄黄山下，夜国和百越的这场仗，形势已经十分明了，夜国倾举国之力迎战五十万越甲，初时互有胜负，到了后来战局逐渐扭转，在玄黄山下的这条战线上，就只剩下一支七万人的越甲死撑了一个月，击败了三支夜军，妄图占据这座兵家必争之地。

“老焦，这是做什么？”

焦放也没回答孟梁，只神秘地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随即又朝账外呼喊道：“来人！去把赵一川叫来。”

“可这次对面领兵的是贺兰昭啊，手下还有一个戴面具的，听说他曾飞马过涧，前几座战营有不少将军都死在他的戟下了，不得不做点准备啊。”，说话的是副统领孟梁，身材较焦放还要雄壮。

当年一块刀尖上舔血的老哥们儿不是封了王侯就是拜了国公，坐镇后方不必再上阵领兵了，也该这二位脾气倔，死活不肯待在后方享清福，多少升官进爵的机会都给推了，不然夜国开国五老九卿必然有他们一席之地

焦放本来还在闭眼沉思，此时缓缓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临阵对敌最忌心浮气躁，如今我军粮草充沛，不怕跟这些越狗耗下去。”

焦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老天有眼啊，这个年纪又让我在战场上见到此人，这一次我再不会失手了。”

孟梁看看秦烈，“烈儿，此人是个有风云之气的，手下猛将如云，而且还有一员天下八猛坐镇，非比一般啊。”

赵一川还是一脸刚毅，“属下唯有听令，有何不敢。”

“好！你带着这封战书，敌帐里会有一个老将，你告诉他，就说我焦放要跟他打完三十年前那一仗，他要是怕死就赶紧认输滚蛋，要是他还算是个英雄，明日午时我亲率大军，大家战场上见，也算作个了解。”

“属下领命！”

第二日，两军阵前。俗话说得好：兵到一万，铺天盖地；兵至十万，彻地连天。披甲营足有六万人马，对面越甲七万。依依望去，尽是甲光曜日，刀枪闪烁。亮旌旗，抬大纛，西风怒吼。

越甲中军的辕车上，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颈围貂裘，腰悬青锋，披挂重甲，眼神如鹰，正死死盯着对面战营。

焦放和孟梁此时披挂齐全，催马来到阵前，焦放手中三尖两刃刀向前一指，“三十年不见，本将还以为你早就老死了！”

贺兰昭冷笑一声，“你还活着，本王可舍不得死，今日擒了你二人，了却我越国心腹大患，也算本王没白在这里浪费这许多时日。”

孟梁早就急不可耐，怒哼一声，“贺兰昭！是汉子的就别废话，咱们手下见真章！要是你胜了爷爷手里的杵，这颗白头爷爷自己砍下来送你！”

贺兰昭不再喊话，斜了一眼旁边旗牌官，旗牌官心领神会，手中令旗翻飞，七万越甲排开阵仗，近万弓弩手准备停当。

焦放和孟梁看得真切，拨转马头返回后军，途中孟梁高喊：“起盾列阵！骑兵准备！”

令出山摇动，披甲营将士纷纷摘下背后重盾排列在上，百越长于骑兵和弓弩配合作战，所造弓弩劲力霸道，一般的盾甲不济事，但披甲营是当年先皇起家的老底子，开国后专门请天下名匠为其制造一切相应武器甲胄，所用重盾，为三层犀革裹上精钢再用秘药涂层，刀枪剑戟不能伤。

纸上写起来颇费笔墨，其实却没多少时间。

只须臾间，披甲营盾阵成型，箭雨也到了头顶，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是遮蔽了天日。

偶有利箭透过盾牌间隙射杀了甲士，可披甲营训练有素，一个倒下立马有人补上，不一会两轮箭雨下完。

孟梁大吼，“骑兵出阵！杀！”

秦烈方才一直在中军，闭着眼握紧长刀，等待着这一声令下，此时闻令，星目顿时圆睁，血气直冲瞳仁。

“出阵！”

随着秦烈一声怒喝，前军两万骑兵尽出，秦烈着鲜袍赤甲领一千骑兵一马当先。

贺兰昭也不含糊，近三万越甲出阵，迎战披甲营。

此时一员黑甲猛将，向贺兰昭请示道：“王爷，末将愿斩那红袍献于麾下！”

“好！来人，重重擂鼓，为长孙将军助威！”

骑兵对阵，两军相交，其场面不亚于山崩地摧。

秦烈率千余铁骑冲以破竹之势冲杀越军之中，似入无人之境，一个来回便斩将校三名，骑卒上百，一个停当，秦烈看见一个黑甲将军，体格比自己还要伟岸一些，正率一支重甲向自己杀来，一路上竟无人能挡。

赵一川本想迎战，秦烈却喊住了他，“这个我来！”

赵一川还未回话，秦烈便纵马迎战，二人交战，秦烈用一杆九十斤的金背刀，长孙进使一杆长槊，两人战了几个来回居然打了个平手。

战场上杀得昏天黑地，两边主帅却瞧的真着。

孟梁认出了那个和秦烈交战的黑甲大将，慌忙对焦放说道：“老焦！你看那儿，是长孙进！”

焦放顺着孟梁手指方向看去，不错，就是天下第八猛将长孙进。

孟梁提起紫金杵，“不行，我得上去帮帮他。”

孟梁刚要转身，焦放把他拦住，“慌什么？我看，长孙进也未必就能胜过汉长，别忘了他爷爷是谁。”

孟梁还想说些什么，焦放却眼珠不错地看着场上，然后又传令道：“蒋阔，韩子昂各率三千骑兵出阵，两边策应，六千长矛手紧随其后压上去！”

焦放握住辕车的栏杆，“这一仗我不会输的！”

秦烈与长孙进又杀了几个来回，心说：此人凶得紧，不能和他拖下去！

此时长孙进又杀了过来，一杆大槊被他舞得风雨不透，秦烈持刀去战，闪过一枪，随后举刀一劈力沉千均，长孙进横槊挡下，可秦烈天生神力，有倒拔江河之力，这一下只把他的大槊从中砍断，长孙进闪躲不及肩上被刀尖一划，鲜血瞬间渗透了征袍，险些跌下马来。

此时几名越军校尉害怕长孙进有什么闪失，急忙抢上前来。

秦烈尚未将马拨转回来，就感觉到身后有敌来袭，果不其然四五杆大枪直冲自己脑后而来，秦烈想要回挡却来不及了，只好闪躲，这一闪却连人带马一齐跌倒在地上。

秦烈连忙起身，刚想翻身上马，就见长孙进策马上前，想活活将秦烈踩死，那战马就足有千斤再加上披着重甲的长孙进，这一下要是踩上，秦烈是绝难活命。

就看秦烈闪身避过战马，然后伸手拽住马笼头，同时转过马步，巨力之下竟然将这庞然大物生生掼倒，摔了个骨断筋折。

长孙进没想到秦烈居然有这样的怪力，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

秦烈双眼血红，一股威压从他身上骤然升起，压得长孙进连喘息都有些困难，秦烈缓缓抽出腰间的刀，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战刀，造型似是唐刀，却比一般的唐刀要宽厚一些，一看就不是凡物。

长孙进惊慌失措想要逃走，可腿摔断了，只能看着杀神一样的秦烈缓缓靠近。

刀光闪过，一颗新鲜的人头被秦烈提在手上，鲜血洒在秦烈的红袍上，日光照耀下真如天人下凡，数十越甲竟不敢靠近。

狄戎牧马休自夸，红袍名将在汉家。

秦烈提着长孙进的人头上马，持刀怒吼，贺兰昭咬着牙关目眦欲裂，旗牌官又报，“王爷！有两股骑兵顺两翼直往我中军来了！”

贺兰昭猛地转头，“冲我来的啊，传我令，点六员骁将，分两路，率两万骑兵抵挡，再各派五千弓手跟随。”

旗牌官摇旗传令，贺兰昭则说道：“做个了断吧。”

就在这时忽听得后军中人又喊马又叫，一匹万里鲲鹏驹越出军阵，上骑一员骁将戴一副兽牙面具，手持青龙戟，高声叫道：“王叔不必忧虑，我去也！”

蒙面将只一人出阵，凡遇骑卒，皆不可挡，须臾间已挑落骑将两员，越军中擂鼓的校尉此时见那小将出阵更加卖力挥舞鼓槌，好像不把蟒鼓捶破便誓不罢休。

秦烈正杀到紧处，就感觉一道寒芒直透自己的身躯，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阵冲天的杀气。

急忙回身，却看那大戟将至，秦烈迎战，蒙面将只一戟险些就将秦烈手中长刀挑落。

骑兵作战，一靠壮马，二靠重甲，三就是手中兵器，一旦没了兵器，骑兵就是一块儿会跑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说时迟那时快，两马一错蹬，英雄背闪还，秦烈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右手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你是何人，竟有这般本事？”

秦烈自出道来，还没见过这种猛将，心中也加了好几分小心。

蒙面将也不说话，拍马就来战，招招都在要害，秦烈一一招架下来，出了一身的透汗。

两个来回下来，秦烈也渐渐摸清蒙面将的路数，自己刀重势沉，那人不及，可这厮战力不俗，自己也没有把握胜过他。

孟梁和焦放二人此时替秦烈捏了把汗。

“果然是个勇将，可三十八人里似乎没有这一号人物。”

焦放也皱着眉头，“恐怕是个未被知晓的，此一战后江湖中还不好说，可沙场上恐怕就要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焦放感慨了几句，随即看向孟梁，“差不多了。”

孟梁咧嘴一笑，“嗯，你我也该下场了。”，一旁旗牌官传令。

秦烈和蒙面将又战了十合，虽然蒙面将隐隐有压制之势，但每到紧要时候又都被秦烈破了招。

蒙面将眼中杀意丝毫不加掩饰，秦烈却微微有些喘气了，再耗下去秦烈必然会输。

就在这时，越军之中响起鸣金之音，蒙面将大惊，之后飞快赶回中军。

蒙面将回到中军，问旗牌官为何鸣金，那个旗牌官说道：“将军不好了，一支两万多人的骑兵从右后方杀来了！”

贺兰昭此时明白自己败了，大厦将倾，方才太冒进了，一下子把大部分骑兵都派出去了，却没想到正中人家下怀，自己还在观战人家却迂回过来了。

贺兰昭眼中俱是不甘和悔恨，对一旁旗牌官说道：“牵马，取枪！”

蒙面将对他喊道：“王叔！不能逞一时之勇！先撤吧！”

贺兰昭怒吼道：“我征战一生从未败逃！，更不会输给这两个老匹夫，取枪！”

蒙面将先是一愣，随后一咬牙，“来人！护送亲王移驾！”

身边亲兵上前抱住贺兰昭，贺兰昭道：“反了你们了，取枪！”

亲兵们不由分说把贺兰昭扶上了马，随后火速撤往后方。

就快突围时，孟梁焦放二人便追了上来，孟梁一杵打死了两个上前抵挡的参将，随后大笑道：“老东西！怎么要走了？不是要作个了断吗？”

贺兰昭想拨转回头迎战，蒙面将早有预料，在马屁股上使劲一拍，只让弓弩手殿后。

秦烈不以为然，“孟爷岂不是小瞧了我，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我也斩下他头来献于账下！”

秦烈今年二十三岁，自十八岁从军，一路从伍长做到现在的从五品车骑都尉，称得起是少年得志了，又领了这支夜国老营的先锋，一杆金背刀不知乱军丛中取了多少贼头，此时这种阵仗却也是第一次见。

大案上坐着披甲营的正统领焦放和副统领孟梁，二人也是当年跟着太祖爷一起打天下的老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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