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这几年第一次能这么清静，趁这几天好好熟练熟练。”

秦烈转过了身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翩翩公子，样貌依然清秀，只是眼里眉间增了不少疲惫。

“你也要拦我？”

独孤权不急不慢地说道：“老秦，不是拦你，是提醒你。”

“这么才几天，就瘦了这么许多？”

秦烈伸了个懒腰，“南边啊，好。”

秦烈顿了顿，说道：“我要是想现在出去杀了萧元承，你们会咋样？”

“打昏你，反正你现在身上都是伤，谁也打不过。”

“我本也想找他，可····没想到老杨先找上了我。”

“启玉，听说，你去求了陛下。”

独孤权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从小到大，都是你和老杨替我出头，现在到我了。”

大理寺内狱，只一墙之隔，这里的阴冷潮湿像是自从修筑起来便是如此，窗缝间透过的那少得可怜的几丝光还是照不亮这里。

秦烈把脸凑上了阳光，闭上眼享受着。

一阵铁锁打开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清秋少有的灿烂阳光抛洒在大街上，古老的西京城依然人声鼎沸，热闹繁华，几十条人命掀起这一时的波澜还不及那几位花间行首最近又戴了什么新款的首饰更能勾住人们的心。

“要把我流放到哪里？”

“醇州，后日就走。”

秦烈能听出这声音里的勉强。

“你来了。”

“你的辨炁功夫精进了。”

“哼，老子们为你跑断了腿，你狗东西倒是养胖了？”

二人都笑了笑。

“嗯？”

独孤权走到一边搬了把椅子，在秦烈前面坐下。

“老秦，老爷子把金鞭还给了朝廷，换来你一条小命，你这会出去不说能不能杀了萧元承，就是杀了也是两败俱伤，秦家四十年的基业也就毁了，你就甘心看着咱们那位沈行首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秦烈眼中一时有些黯然，“她这几天怎么样？”

“不好，她很担心你，她让我带她来见你，我拒了她。”

秦烈点点头，“她是个干净的姑娘，来这里是脏了她，是我负了她。”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挂牌三年都没人能面对面一睹芳颜的头牌居然看上了你。”

秦烈听完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

“启玉，我有事要拜托你。”

独孤权道：“二老不用你吩咐，我和老杨都会照应着。”

“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我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她是个干净的姑娘，可是一个在教坊司挂了名的女子，名字不消，没人敢要她。”

秦烈还想继续说下去，独孤权打断了他：“我知道了，怎么，你不去杀他了，不快快活活的走完这最后一步了？”

秦烈眼神坚韧地回答道：“杀！可不是现在，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老杨说的话，原来人的感情比任何武功都要厉害，因为世上没有几个人是只为自己而活的，我的仇不能牵连家里，我得活下去才有杀他的可能。”

独孤权浅浅一笑，“行啊，榆木疙瘩也通了窍了，你安心地去，这里的事儿我和老杨给你办。”

“我走了，你遇到事情多和老杨商量，我和老卢接触的不多，但感觉的出来他是个对咱们脾气的，你多撑几年，说不准哪一天老子我就又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

独孤权心里暖了许多，“行啊，要真是这样，到时我亲自扶你下马。”

“哈哈哈哈，别忘了还要一坛老酒，就蔷薇露吧。”

独孤权转身走了，秦烈依旧仰着脸享受阳光，只是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当夜，西京内城，礼部尚书费雨春刚刚处理完公务，吹熄了烛火，起身往书房外走去，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身后烛火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燃了起来。

费雨春先是怔在了原地，那只迈过门槛的脚也停滞在了半空，随后整个人几乎是跳转过来，一双眼惊恐地望去，就在他视线即将清楚时，那烛火忽的一闪又灭了，不过这一次一把咄咄逼人的长刀也横在了费雨春的喉咙前面。

“阁下是谁？”

一个声音在费雨春耳边响起：“这个不用你管，在下说几件事情，看看大人记得否？”

费雨春极力维持着镇定，“阁下说来听听。”

“元顺十年，礼部员外郎费雨春献给宰相千两黄金，第二年这位员外郎便连升两级；元顺十三年春，当时的中散大夫被判革职，妻女本无罪却还是被官卖入教坊司，经手此事者便是大人，同年秋，近郊女子失踪案，失踪者九人，俱是少女，此案至今未破，元顺十四年············”

“够了，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刀刃离费雨春的脖颈又近了一分，“在下只想要大人在今年的教坊司特赦名单上加一个名字。”

“谁？”

“行首沈羡鱼。”

“什么，又是······”费雨春的声音有些疑惑。

“嗯？又是什么？”

费雨春回了神，“没什么。”

“大人别想糊弄在下，也别想着去衙门立案，如果大人去了，那在下刚刚所说的事情就会写在传单上散遍西京城。”

“好。”

费雨春感觉脖子上的寒意消失，长出了一口凉气，随后四顾寻找，可哪里还有人影，入夜的深宅大院里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可那人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来无影去无踪。

费雨春甚至怀疑那根本就是鬼，又或者刚刚不过是南柯一梦，费雨春揉了揉太阳穴，“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国公府来人要我赦她，现在又来一个。”

“老杨叫你来的？”

秦烈听到了，却没有反应，甚至连眼都没有睁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牢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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