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中是一颗巨型大脑，其左脑呈生物体形态，而右脑则是人造机械形态，左右半脑通过无数的电子管道链接，大脑下部如脊椎般缠绕的电子管道一直延伸向下，链接着整个灯塔。

此时只有右脑上浮现规律的光华波动，左脑则呈现死寂般的沉睡状态，但这个半瘫痪的脑机系统仍然维持着灯塔的日常运转。

即如果能得到无限精确的信息，那么我们就可以从蝴蝶扇动翅膀这一信息中预言出龙卷风的出现。

但事实上，拉普拉斯理论是被广泛质疑的，质疑的依据有很多，其中受众面广的，如量子力学中的不确定性原理以及热力学第二定律，即熵增原理。

看着面前难以想象的画面，查尔斯面部肌肉抽动，眼球乱转，因为震惊而陷入了慌乱之中。

等等等等还有许多问题，有些问题他知道答案，有些问题他一知半解，而有些问题他一无所知。

但现在有一个优先级最高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摩根所讲述的关于眼前克洛托系统的特性，在向阳笙穿越前的世界有一个相对应的理论，叫做拉普拉斯理论，它认为宇宙中存在一只拉普拉斯妖，这只拉普拉斯妖能够准确预测宇宙中每个原子的位置和动量，然后套用牛顿定律的相关公式计算，便能准确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去、现在和未来。

“不可能！荒谬！一个婴儿，能够对抗一个生态，这怎么可能被预测出来！”查尔斯歇斯底里的咆哮，在轮椅上疯狂的扭动起来。

摩根用沉默表示自己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查尔斯更加狂躁，双眼圆瞪，血丝渗出，似乎眼角都要开裂，他的外套掉在了地上，然后他整个人也掉在了地上，他便再也顾不得仪容和体面，就这么蠕动着，如一条蛆虫般爬到了水缸前，用脑袋猛烈的撞击着水缸，口中喃喃自语：“凭什么，凭什么这块死脑子就能决定我的命运，它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

向阳笙则透过通道右侧的透明玻璃幕墙观看着灯塔外的山光水色，旁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

“我知道，从那天起，你一直认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改变人类命运的人，但真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摩根低哑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惆怅。

一扇冰冷的铁门前，摩根停下了脚步：“这扇门后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但它从此将成为你的囚笼，现在你还有选择，孩子。”

灯塔中央指挥所内部的逃生通道内，一行三人缓缓而行，只是这回角色错位，换成了摩根推着查尔斯。

摩根没有去扶，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了解，当他能够放下尊严和体面时，代表他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事实，但还需要一个发泄的过程而已，所以他选择等一等。

向阳笙旁观了全过程，但他想的却是其他事情，比如另一半生物大脑去哪了？比如这左半边生物大脑为何会陷入沉睡，它还会不会苏醒？又比如它究竟来自何处，又如何被人类发现并利用，且分割成两半？

“这里是灯塔的能源和运算中心，灯塔曾经就是靠这个设备维持运转和规划未来的航线。”一个两层楼高的透明圆柱体玻璃水缸前，摩根停下了脚步。

摩根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将手掌印在了铁门边上的掌纹掌脉识别仪上。

“滴！”的一声响后，铁门朝两侧应声而开，摩根推着查尔斯进入，向阳笙将系统权限更改为自己的掌纹后，也跟了进去。

摩根走上前，以瞻仰的目光望着缸中之脑继续解说：“它在塔尔塔洛斯时代就存在了，它能同时观察到微观粒子的位置和动量。

“虽然我们至今仍无法理解它的运作方式，但它曾经告诉我们的信息，让我们活到了现在。当年，在它还能正常运转的时候，监狱靠它提前知道了灾难发生的时间，让我们成功躲过一劫。

不确定性原理告诉我们永远不可能“同时”精确测得并计算出微观粒子的“所有”信息，自然也就不可能做出准确预测了。

熵增定律告诉我们一切事物都是从有序走向无序，包括宇宙也是从有序走向无序，即包括像太阳一样的恒星，以及整个宇宙都终将走向灭亡，如果宇宙中存在拉普拉斯妖，那么它也必定逃不过熵增定律，从有序走向无序，这是不可逆的。

向阳笙对于这些晦涩拗口的理论当然不会太感兴趣，但对于一些通俗易懂的看法和猜测，他倒是记忆犹新。

第一个猜测：拉普拉斯妖作为一个观测者，它永远无法将“当下自己在观测并得出某结果”这件事纳入它的“观测数据”中。

通俗一点讲就是有个傻子聚会，可是他们每个人数来数去，都只能数出个人，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把自己算进去。

即拉普拉斯妖获取的数据永远是有缺陷，不完整的，这样它计算出的结果自然也不可能精确。

第二个猜测：假设一台计算机掌握了关于地球的全部知识，如果人类用这台计算机来模拟地球上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发生的一切的话，当它计算到人类用计算机去模拟地球时就会陷入死循环。

简化一点就是一台计算机不可能模拟出整个地球，因为它本身就是地球的一部分，它模拟到自己这一步时，必然会陷入死循环，即拉普拉斯妖是宇宙的一部分，它自然就无法模拟整个宇宙，因此拉普拉斯妖无法存在于我们的宇宙中。

但如果拉普拉斯妖在宇宙之外呢？

“后来，我们尝试用它来推演人类的未来，试图找到对抗玛娜生态的办法，它给出的答案却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公式，唯一能解读出来的，只有一个坐标，初代城主立刻前往那里，但在那儿，只找到了一个婴儿，这个孩子是——马克。”

一路沉默的查尔斯，终于发声：“但你没有了，不是吗？”

除了冷漠的语调，查尔斯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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