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我，小楼。”

桌面摆有两碟菜，一瓶啤酒。

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黄瓜，都是下酒菜。

门开了。

“行，那叔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

院子中摆放有一面青石桌凳。

徐小楼走进院子，掏出一沓子钞票，笑道:“李叔，我来给你结算工资。”

“哎呀，急啥呢，明儿再给，一样的。”

“那可不行，李叔，咱是开公司的，必须要有诚信，说好的当天结算，就绝对不能拖到第二天。”

伫定，面前是一个规模在洧水村不算小的宅院。

这是李结实的家宅。

李结实，祖父曾是洧水村有名的富裕户。

徐小楼顺着乡间小路，往海边方向行走了三百米左右。

“行行行！这话说的实在，小楼，好好干，叔看好你，将来一定会成大事的。”

“承您吉言，李叔，把钱收下吧。”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回应。

偌大的宅院中，便只有他一人居住。

徐小楼走到门前，喊了一声:“李叔，在家吗？”

李结实说道:“咋了小楼？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他眼珠子滴溜滴溜乱转。

李结实挠头问:“那个……小楼啊，你吃饭了没有？要不坐下来一起吃点？”

徐小楼也不推让，大大方方坐下，一改刚才在村长‘老莫’家的说辞，“好嘞，李叔，我恰好没吃。”

取来一双筷子，又打开了一瓶啤酒。

李结实心中有些不悦。

这个单身汉，一个人过习惯了，每天晚上都是独自喝酒，喝完倒头就睡，小日子舒坦的很。

而眼前这小子突然出现，实在是扫兴。

徐小楼夹了一口花生米，就着玻璃酒瓶喝了一大口雪花啤酒，说道:“李叔，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哦？什么事？”李结实喝了口啤酒。

“您觉得，现在干活还算习惯吗？”徐小楼问道。

“额……还行吧，怎么了？”李结实感觉到不妙。

“是这样的，我准备明天不让您上山了。”

啪！

李结实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他愣了下，回过神，脸色难看。

“那个……小楼啊，是叔哪一点做的不好吗？”

“没有啊，李叔您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那你为什么要辞退我！”李结实忽然提高声腔。

“额……”

徐小楼挠了挠头，解释道:“李叔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辞退您。”

李结实长松一口气，捡起筷子，热情招呼徐小楼喝酒吃菜。

“这样啊，哈哈，早说嘛，吓叔一大跳。那你刚才的话是啥意思呢？”

“我准备新设一个岗位，而这个岗位，我觉得非李叔莫属。”

“什么岗位？”李结实来了兴趣。

“岗位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每天负责运货，走水路，用木板载货，运到外面的公路上，来回可能运三次到五次之间，暂时定下的薪水，就按照一趟五十块钱来算，您看怎么样？”

李结实听了后，心中暗暗揣量。

他本来就是一个懒汉，平常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的那种。

这两天上山，可把他累坏，要不是冲着那几百块钱的钞票，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过，现在小楼说的这个新岗位……

一趟五十块钱，一天三趟到五趟，也就是说一天收入在一百五十块到二百五十块之间，关键是活不累，不用爬山。

因为久居海边的缘故，洧水村的居民每个都是下水的好手。

用木板走水路运货，这活儿对于他李结实来说，不难，甚至说熟稔，顺手拈来。

李结实动心了，他悄声问道:“这活儿就我一个人干？”

徐小楼愣了下，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他笑道:“对，就你一个人，咱们每天的货有多少，你就运多少，放心，不会有人给你抢着干。”

李结实仰头喝下半瓶啤酒，拍了拍胸口，“行！我干了！”

……

走出宅院。

徐小楼顺着原路回家。

他一边走，一边心想。

‘这三个员工，莫余的性格太过憨厚老实，只能待在家中，不适合出去和人打交道，容易吃亏。’

‘而李结实为人心思活络，虽说性子有点不讨喜，但瑕不掩瑜。这种人适合放在外面，负责类似于公关的角色。’

‘所以，先让他负责运货，先考量一番，等时机成熟了，放出去再磨砺磨砺，将来指不准就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至于李婶嘛……’

想到这，他恰好走到李婶的家门前。

和李婶做了多年的邻居，徐小楼对其的家境几乎是了如指掌。

李兰，三十一岁，具体祖籍不知，她本人也从未提及过。十年前嫁入洧水村，结婚两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她的汉子在孩子呱呱坠地时，突发急病，徐小楼的爷爷在赶过去时，人已经断气，无力回天了。

关于她汉子的死亡，村子里流传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从李兰口中传出的，说是她汉子有心脏病，常年吃药，那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喝完之后倒头睡觉，突然病发，死在了床上。

第二个版本，是村子里暗地里流传的闲话，说是李兰克夫，她汉子是生生被克死的。

但不论哪个版本，在这个贫瘠偏远的山村里，人死了，就是死了，黄土加身，一干二净，谁也没想过要去深究到底，顶多在茶余饭后闲唠几句，背后说说闲话。

但徐小楼却记得，那段时间，爷爷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叹气。

他曾问过爷爷，是为何事而忧愁？

爷爷反问一句话，徐小楼到现在，都还没有答案。

“这世界的对错，到底该用什么来衡量？”

……

敲门。

李婶柔嚅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是小楼吧？稍等一下，马上来。”

门开了。

简单朴素的睡裙，湿漉漉的长发，衣服上还有水渍。

徐小楼笑眯眯地看着李婶，从头看到脚。

“咋知道是我来了？”

“沈丫头说你回来给我们算钱，我一直在等哩。”

“哈哈，我说呢。李婶这是刚洗过澡？”

李兰脸红了下，随即恢复常色，“是啊，先进来吧，在院子里说。”

……

走进院子。

徐小楼四顾打量，发现这里的一切，和六年前没什么差别。简简单单，甚至说，有些寒碜。

李婶端了一碗茶水，坐在徐小楼的对面，“当年你小时候，可没少来串门。现在大了，家里也有了沈丫头，从回来起，还是头一次来我家吧？”

因为刚洗完澡，身上有肥皂的香味。

徐小楼深吸一口气，笑道:“当年也很大啊。”

看到李婶突然脸红的像有一片绯云，徐小楼才意识到自己话语有些轻挑。

他咳嗽一声，掏出钱，递了过去，“李婶，这是今天的工资，你点点。”

“不用点，我还信不过你吗？”

收起钱，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李兰有些尴尬，“那个……小楼你吃过饭了吗？”

农村中有句谚语，叫做‘半夜不敲寡妇门’，对名声不好。

徐小楼也有些尴尬，他决定长话短说了，“吃过了，咳咳，是这样的李婶，对于咱们公司的建设，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想要给你说。”

李兰正襟端坐，“哦，你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他知道徐小楼是来结算今天的工钱，而说这话，也是明知故问的客套寒暄。

但古时就有贤者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意思是说，再殷实的家境，经历几代人的坐享其成，也就消耗殆尽了。

到了李结实这一辈，家中只剩下他一个独苗苗，父母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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